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匕首上似乎还有濡湿的血液,被湖风一吹,就巴巴地干在手心。血腥味也顺着湖风,一并吹到鼻尖。温凝看着太安湖在月色下泛起粼粼波光,又随着裴宥的消失归于平静,刚刚慌乱的心绪仿佛被一根细线轻轻拉扯,握着匕首的手渐渐有些失力。心下不再慌乱,脑中却纷乱不堪。原来不是无法克制。裴宥不愿意做的事情,从来没有人可以强迫他。这个觉知让温凝想起上辈子的裴宥更加咬牙切齿。明明可以,他还是……给了她一个经年的噩梦。可眼下的裴宥,偏偏又不是当年的裴宥。他做了另外一个选择。他没有侵犯自己。他给了自己一刀,跳入冰冷的湖水,还考虑到她裙子上沾了他的血,给她信物让他去找国公府的人。国公府的人会替她保密,就像上次她和他在山崖下共度一夜。虽然知道这只是因为他没有认出她是他执念中的“小雅”,因为她此前种种令他厌恶她,不屑与她有何瓜葛。可这正是她要的不是吗?温凝怔忪片刻,便调整好心态。有些意外的状况,但整体仍在她的掌控中。她现在要做的,是顺着她给自己设定好的角色,做这个角色该做的选择。这个角色不会在裴宥不顾自身安危保全了她的清白之后抛下裴宥独自离去,所以温凝藏好了匕首,顺着宫道往东直门走。还好她今日的衣裳是绯红色的,血迹又在裙子侧面,宫中虽点了宫灯,到底是夜晚,她遇到几个宫人,但都知今夜宫中有宴,只向她行礼,并不上前攀言。温凝顺利出了东升门,果然见到大门不远处挺着一辆可以说得上奢华的马车。顾飞坐在马车前,正百无聊赖地数天上的星星。“世子爷出事了,快着人去救他!”温凝疾步过去,做出一脸焦急的模样,将匕首递到顾飞眼前。就在此时,一辆马车于不远处疾驰而来,温凝眯眼看去,隐约认出驾马车的,似乎是赵家人。-顾飞眼尖地看到温凝裙子上的血迹,脸色大变,不多问便卸了身上的刀剑持国公府令牌进宫。温凝被国公府的马车先行送回。她面不改色地由正门进,府上人都以为送她回来的是昭和公主的马车,更无人注意到她绯红色的裙子上其实有一块血渍。回了香缇院温凝便让菱兰备水,她要沐浴。菱兰收拾她的裙子时一声尖叫,温凝比着食指“嘘”了一声,轻声道:“好菱兰,不要惊慌,那不是我的血。但是务必替我保密,容我先沐浴歇息,稍后有力气了再与你讲其中缘由。”菱兰见她一脸疲倦,整个身子都泡在热水里了,脸色还是有些白,担忧地点头,懂事地退下,留温凝一人泡澡。温凝闭上眼,将自己刚刚在马车上零碎的一些想法拼凑起来。那辆赵家的马车上,下来的是一个妇人,姿色雍容,装扮大方,是户部尚书赵翟的夫人不会有错。看来不是她的错觉,这辈子许多事情发生的时间,的确不一样了。或许是她的许多行径与上辈子大不相同,间接导致一些事情的进展都快了很多。上辈子琉球王子来访是今年六月,而裴宥在宴席上被人下药,是一年之后的事情。她不知是她的哪个举动影响到,但这两件事,的确都提前了。温庭春和温阑温祁还未回来,刚刚她没机会去一问究竟,不知琉球王子到底是否安好,但另一件事的结局,她可能已经知道了。上辈子她是很久之后才知道裴宥那夜被人下药,但并不知道是何人那么大胆子给他下的药。可她一直有个疑惑。裴宥回到国公府后,锋芒毕露,交恶不少,上辈子的裴宥甚至传出过与长公主都不和的流言,虽他备受嘉和帝宠信,可到底是个半路归家的世子,人脉积累并不深厚,朝臣不是被他得罪的,就是作壁上观的。当时第一个旗帜鲜明地站在他身边的,是户部尚书赵翟。彼时人人都以为赵翟支持裴宥,是准备将爱女嫁过去,可事实是,尽管赵惜芷跟在裴宥身后跑了多年,两家也从未坐下来议过亲。当时她就觉怪异。赵翟不要裴宥娶赵惜芷,却在政事上处处予他方便,给他支持;而这么个得力干将,裴宥掌权之后,毫不犹豫说除就除,像是砍掉忍了多年的恶瘤一般。今日离宫时看到赵夫人匆匆赶来的马车,想到她无意撞见赵惜芷纠缠裴宥的那一幕,温凝突然明白了。这辈子,包括上辈子的药,估计都是赵惜芷下的。上辈子裴宥没有追究赵惜芷,莫不是因为此事,赵翟与其达成某种一致?比如他助他扶摇直上,他全赵惜芷一个干净的闺名,一个无罪之身。而这辈子……赵夫人匆匆进宫,想必是赵惜芷已经归家,讲了她那些荒唐事。赵夫人担心世子追究,进宫找赵翟去了。,!但这次事情可闹得比上辈子大。上辈子裴宥借着药性折辱她,给她的噩梦再可怕,那也是他自己院子里的事,他那副金躯贵体安然无恙。可这辈子,裴宥刺了自己一刀投湖,不死也去半条命,事情还发生在皇宫,动静稍微大点必然会闹到嘉和帝面前。温凝拿下盖在脸上的帕子。此事若能悄无声息地摆平,倒是让她渔翁得利了。她承认,当时没有马上喊人救跳下湖的裴宥,一是知道他会水,又有武艺在身,大约不会出什么意外,更重要的,她不想事情闹大。今夜的宫宴到底是温庭春执办的,本就有个琉球王子的事情在那候着,她不想让事态更复杂。最好国公府的人进宫去,默默捞起裴宥,默默回府,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原本这不太可能,但赵夫人入宫了,赵翟动作快的话,或许真能糊弄过去。温凝犹自盘算着,听到了外头的车轮辘辘声。她猛然从水中坐起来:“菱兰菱兰,快进来,我要穿衣。”这个时候的车轮声,只能是他们回来了。温凝头发都等不及绞干,湿着发让菱兰随意梳了个髻就往前厅赶,看到温庭春在前,温阑温祁一左一右,父子三人谈笑风生地进来,大松了口气。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人回来了,可见今夜无事。“阿凝,何故如此冒失?”温庭春见她头发都是湿的就皱眉。温凝鼻尖还是酸的呢,哪说得出话来。温阑温祁同时朝她眨眨眼,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说好阿凝在家中等你们回来的呀。”温凝偏着脑袋笑。温庭春最耐不住温凝朝他巧笑卖乖的模样,当下松了眉头,满脸慈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时辰本就不早,温凝只问了今夜宴席如何,温庭春便催着他们回去歇息。跟在温庭春后头往后院去,温凝特地蹭在温祁旁边,眼神询问他是否一切顺利。今夜照之前的安排,温阑主外,在膳食坊盯着要上桌的酒和菜肴,务必全部验过毒方能端去清仪殿。而温祁主内,在清仪殿内随时关注那位琉球王子的情况。温祁动唇,想说什么,到底按捺下去,只点头,声音极低道:“这两日我会盯着些王子仪,直到他离京。”其实王子仪压根没下榻鸿胪寺安排的行馆,在外头即便出什么意外,也再累及不到温庭春头上来。温凝露出一个笑容,想到裴宥那一出,本想问问宫中是否还有别的事发生,前方温庭春突然停住脚步,回头望着温阑温祁:“你们两个,早些回去休息。”又望向温凝:“阿凝,你跟我来。”-此时的皇宫,当然有别的事发生,只是如温凝所愿,事情并未闹大。赵夫人入宫时瞧见顾飞,忙让随身的两人默默跟了上去。于是顾飞找到裴宥的时候,赵翟也紧随其后,匆忙而来。“世子爷,犬女糊涂,犯此大错,世子爷便看在犬女一片痴心的份上,饶了犬女这一回罢!”年近五十的二品大员,不加犹豫地匍匐跪在年轻的世子脚下,求得情真意切。顾飞不知发生何事,可见自家风清月朗的世子爷浑身湿泞,面色苍白,身上还有浓重的血腥味,几乎要他扶着才能勉强站稳,下意识就去摸腰间的挎刀。想砍人。“世子爷,老臣老来得女,将她养得娇纵蛮横,不知天高地厚,是我这做父亲的错啊!”赵翟头都没脸抬,“今后老臣必对犬女严加管教,不叫她污了世子的眼!只请世子大人大量,绕过这一回啊!”裴宥眼神清冷,无甚情绪地睨着脚下的赵翟。黑眸无波无澜,抬步便走。顾飞的挎刀留在宫外,只狠狠刀了赵翟一眼。赵翟脸色瞬时煞白。他当然知道裴世子不好惹,他这一走,不说嘉和帝,便是长公主追究下来,赵惜芷哪还能有命!“世子爷!”赵翟支起身子,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世子爷饶犬女这一回,老臣必为世子爷肝脑涂地,以赎小女之罪!”重重叩首。裴宥缓缓停步,身子微侧便望着他。身姿如杉,清寂的眼眸在月光下更显凉薄:“若说赎罪,令爱的罪,可不止今夜这一桩。”:()权臣的在逃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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