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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王目光一暗,颔首道:“公田临水朝南,产量本该远多于近旁私田才是,现如今却维莠骄骄,收成每况愈下。”
姒云沉吟不语。
自家田与公家田,孰重?
不用深谙社会心理学,不用通晓行为经济学,听闻西周井田制的最初,她已对公田的产量存疑,现如今听闻“维莠骄骄”四字,却也不见怪。
“那日大王说,因云儿之故,才寻得由头放珦大夫回褒国。大王对井田制改制一事,并不反感?”
周天子抬眸,看向她的眼睛,正色道:“若是于国于民有利,朕为何会反感?”
姒云若有所思:“既如此,云儿有个法子,或许能改变公田少产之现状,大王可愿一听?”
案头烛火动晚风,映入谁人的眼,璨璨如春月。
作者有话说:
法古无过,循礼无邪。
——先秦商子《商君书·更法》
商鞅推行变法时有对这一理论的驳斥。
本文朝代不同,此处是借用。
先秦时期的井田制,依照姒云的理解,是将耕地依沟壑排渠为界,百亩为一田,九田为一井,合称为“井田”。
九田中最为丰沃且富饶之田为“公田”,为周王或贵族所有。近旁贫瘠之地为“私田”,分借给庶民所有。
庶民在开垦耕种完公田之后,才会被允许回到自家田上耕作私田。
西周初年时,因耕地有限,庶民不得不依附亲王贵族以谋生,井田制得以存续。时近末年,受益于铜铁冶炼技术的发展,开荒垦地已不似初时那般艰难,庶民与贵族的关系和西周早年不可同日而语。
——在庶民看来,耕植公田是被迫,是不得已而为之,是与他自身利益相悖之事。
如此情绪下种出的公田如何能不“维莠骄骄”?
落入饱受资本家摧残的姒云眼里,此事又有不同的解释。
互相对立,又互相依存,井田制下的主佃关系可不就是现代职场上的社畜与老板?
熟谙现代企管知识如她,深知要让员工产生集体荣誉感,心甘情愿为企业“卖命”,制度、表率、政策等等皆可置后,最紧要,最行之有效的法子,莫过于提升员工个人的收入和待遇,且要让员工知晓,他的收入待遇和企业整体的收益息息相关。
放到单纯的主佃关系中,最简单直接的激励机制自然是粮食。
“云儿?”
余光里映入一脸不明所以的周王,姒云回过神,抬眸道:“大王,庶民大多短视,想让他们像对待私田那般对待公田,需将好处明明白白地告知他们。”
“云儿的意思是?”
“告知他们,除却私田,公田的产量也与他们有关。”
姒云眨眨眼,解释道:“如今春苗在即,云儿是想,若是条件允许,不如在开垦的当日先给他们些赏赐?若是秋后丰收,便再多赏些,欠收则少赏些。若是公田的产量低于近旁私田,”姒云微微一顿,莞尔,“便让他们用私田来补足。”
只奖不罚并非良策,行之有效的员工激励务必奖惩分明。
姒云两眼放光,思路越发清晰:“以一井九田为例,公田的地最为肥沃,产量理应最高,若是,打个比方,近旁八块私田的产量最高者为廿石,最低者为十石,而公田的产量不到私田产量的中值十五石,其间必有猫腻。”
“为调动庶民耕种公田的积极性,不如在耕地之初先给他们一石粮作为报酬。秋后再对比公田与私田的产量,若是公田产量多于私田的最高值——我们例子里是廿石——多出部分的一半归庶民所有。若是产量低于中值十五石,则庶民需要从自家私田中取出一部分食粮,以补足十五石。”
换言之,只要公田的产量不低于十四石,庶民便不会有亏。而公田肥沃,若是好生耕种,产量超出私田是轻而易举之事。
“每年境况不同,以往年的产量为限怕是不妥。云儿浅见,奖惩线应在历年秋后确定,依据当年八块私田的实际产量来确定多少该奖,多少该罚。另外,”姒云眼里泛起些许笑意,“若是庶民愿意,大王也恩允,云儿可试着画些改良过的农具出来,或许对农事有利。”
“改良过的农具?”周王面露不解,“云儿下过地?如何知晓什么样的农具最为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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