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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春月婆娑影朦胧,映着皎皎月色,周王的目光看着比白天柔和不少。
“云儿让开。”
姒云刚刚错身,一道劲风拂过,庭间人已撑住窗台,翻身一跃。
看清突然放大的眼前的面容,姒云微微一怔:“大王这是?刚从晋宫出来?”
周王正拂去身上沾上的尘,抬眼看见她明显肿起的左半边脸,目光陡然一沉,却不出声,只转身看了看左右,拉着她走到美人榻前,按坐进榻中。
“大王这是何意?”姒云仰起头看他。
周王依旧不应声,只大步走到姒洛一早端来,却被她遗忘许久的铜盆边,冷水沾润帕子,细心拧干,而后大步走回身旁,蹙着眉头,指指她左半边脸:“侧头。”
烛火照进他眼中,给那双素来清冷幽深的眸子镀上了一层若有似无的金色浮光。
四目相对,姒云仿似窥见心湖无风起涟漪,滟滟随波千万里。
“大王,”她下意识错开目光,“水凉不凉?”
“不妨事。”见她别过脸,周王小心放下手里的帕子。
“嘶!”碰到伤处,姒云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
“医师可来过了?”周王的手微微一顿,眉头不自禁蹙起,“可配了什么药?”
姒云已适应脸上的凉意,就着他的手按住帕子,一边摇头,一边仰起头,思忖片刻,忽然道:“今日在晋宫,大王怎会来得如此刚巧?是有人给大王通风通报?”
周王眸光忽闪,却不应声,只等时间差不多,小心取走帕子,一边打量伤处变化,一边淡淡道:“云儿多虑。”
见伤肿消下不少,他放下帕子,又从袖中掏出一瓶伤药递到他手上,若无其事道:“今日那医师见你面善,惦记着你脸上有伤,特地嘱托朕拿来,说是不出三日就能痊愈。朕……方才正巧路过,想着替你拿来。”
“路过?”姒云眨眨眼,颔首道,“原来如此。”
周王悬在空中的手微微一顿,很快放下药瓶,右手负至身后,一边轻捻空无一物的指尖,一边道:“另外还有一事。”
姒云抬头:“大王但说无妨。”
周王低敛着目光,沉吟许久,缓缓道:“申侯与犬戎谈判回来,说对方已答应议和之事。再过两月,伯士就能回朝。”
“当真?”姒云眼睛一亮,“太好了!云儿的意思是,大善!”
周王脸上却不见喜色,负在身后的手握紧又松开,如是数次,才转过身道:“如此盛事,接风宴必不可少。朕与王后说起此事,她说今日见你厨艺高超,想让你为接风宴准备一道菜。”
沾了烛火的凤眸微微抬起,四目交汇时,他眼里又似挂上了那层若有似无的薄雾,让人看不分明。
“朕已应允。”
姒云:“……”
晚风起,虚掩的窗子发出啪的一声响。
庭间梧桐簌簌声响,三两片落叶飘落枝头,拂过窗台,随风潜入堂下,牵起周王垂曳在地的衣摆,拉扯牵绊,久久不息。
堂下两道身影随案头烛火摇摇晃晃,时分时合。
姒云一动不动凝望着眼前人,任春风徘徊,许久没能出声。
无论是褒国王女还是周国夫人,接风宴备膳之事都与她无关。
——做好了得些赏银,一步行差踏错便能要人性命,深谙宫闱之道如周天子,不该不知其间水深。
可他依旧不顾她意愿,一口应承了下来。
最是帝王心难测。
“大王。”
良久,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她微微蹙起的眉头倏忽舒展,神色平静道:“能为大王分忧,是云儿之福。只是,此事若做得好,云儿能否再问大王要个赏赐?”
周王目光一凛:“云儿想要什么赏赐?”
姒云低垂下眼帘,手里的药瓶颠来又倒去,许久,缓缓道:“大王,王姬婉年幼,身子骨又弱……能否让她回府修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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