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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我妹成天傻乐,实际上挺敏感,”陈亦扬收起嬉皮笑脸,“当初文理分科怕她一个人不适应,我随口说了句她要学文我也跟着,最后不管怎么劝,她都铁了心要学理——”
“如果她是真心想学理呢。”
徐砚白很少打断他人说话,淡声道:“无意冒犯,我只是觉得,如果所有人都把她当成弱势群体、只能接受帮助,这种不平等的单方面给予关系,多想似乎不是她的问题。”
“.......”陈亦扬一时哑口无言,半天没缓过劲,“别吵,我在思考。”
徐砚白失笑摇头,正想问陈亦扬怎么回寝室,书包里的手机突然震动。
屏幕上的名字陌生又熟悉,徐砚白没接等到自然挂断,对面却契而不舍地又打过来。
“我等会和刘郸去食堂,不用管我,”陈亦扬催他先走,“你快出去接电话吧,对面要急死了。”
“好。”
停车场只剩孤零零一辆自行车,四下无人,徐砚白久久望着震动屏幕,接通电话。
“我是蒋臻,”低沉男声自听筒传来,语气生硬,“听说你下乡了,最近过得还好吗。”
“有什么事吗。”徐砚白声音很轻。
“不是什么大事,”面对徐砚白的直白,蒋臻有些无措,
“我听说,你还在想办法给赵思婷家经济补偿,就想告诉你,学校正在为她母亲的手术组织募捐,问你要不要一起。”
“好,”徐砚白温声答应,语气难分喜悲,“麻烦你将汇款账号发给我,谢谢。”
两人相识十几年,也曾是无话不谈的朋友,蒋臻受不了现在的生疏,陡然拔高音量:“我们一定要这样说话吗?”
“赵思婷跳楼的事和你没关系,大家当时只是吓坏了,并不是真的怪罪你。”
郦镇深冬比上海冷得太多,空气小心翼翼吸进肺里都是冰冷。
“我没有生气,也没有责怪任何人,”天气干冷,徐砚白嗓音微哑,“只是奶奶年纪大了,我想离开之前,回来看看她。”
蒋臻步步紧逼:“那你就非得退学吗?!一声不吭就走——”
“但这样会让所有人更轻松,”徐砚白望向空荡的教学楼大门,平静讲道理,“记者不会随时出现、学校不用背负舆论压力、大家也能回归正常的校园生活。”
“......”
蒋臻沉默许久,干巴巴转移话题:“大家都很想你,开春要拍毕业照,你什么时候回来。”
徐砚白思考几秒,轻轻笑了:“大概,不会回来了吧。”
通话的挂断和拨来一样突兀,徐砚白开始怀念教室触手可及的暖气片,因为感觉到冷,身体很轻地颤了颤。
自以为逃离遗忘的记忆接踵而来。
事情其实很简单:同班女生在和徐砚白告白的第二天早上跳楼身亡,留下的笔记本被公开,字字泣血,揭露这所无数学子的梦校背后,真相是难以忍受的学业高压、无处不在的攀比成性、以及乡镇学子所面临、来自同窗的漠视与霸凌。
如果说自杀事件只能在学校小范围引起波澜,那么掀起惊天波涛的导火索,是某卫视台播放的一段采访,脸和声音都经过后期处理的男孩表示,他刚好撞见赵思婷的表白现场。
采访中男孩语气确信,赵思婷当时情绪十分激动,肉眼可见的不正常;
可即便如此,徐砚白作为所有人心目中“温柔有礼”的形象代表,只冷冷回了一句话:
——“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年轻美好的生命凋零、名校隐藏的霸凌真相、明日之星的虚假人设.......那段时间,有关徐砚白作秀的帖子与博文随处可见,人们翻出他从五岁起第一次登台后的每一个视频、每一段采访,乐此不疲地逐帧分析他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最后都不约而同的得出他“伪善虚假”的结论。
而每篇热帖评论区下,一定会夹杂几条或真或假同窗的肯定与爆料,为他“装模作样”的标签板上钉钉。
对于女孩的不幸离世,徐砚白想他难辞其咎。
于是,在不知第几次听见有人抱怨想回归普通生活、而不是被娱记每天追问的早上,徐砚白正式向学校提交了退学申请。
事发离现在不过几个月,回想起来,却遥远地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
眼前乱晃的小手打乱思绪,徐砚白回神,直直撞进一双澄净透亮的圆眼,满目担忧。
女生应该是小跑而来,急促地轻轻喘气,见他终于有反应,肩膀一塌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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