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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肉店里的客人越上越多,年轻男女们围炉烤肉,不时发出嘻嘻哈哈的声音,雪天和烤肉,炸鸡和啤酒,都是他们喜欢的最有氛围的搭配。只有玉锦这一桌冷冷清清,切好的肉片和蔬菜早就送到了桌上,可惜无人问津,炭炉里的灰升腾起来,很快在鲜亮的菜品上蒙了薄薄的一层。李哲带来的那束玫瑰,受炭火的熏蒸,边缘已经发黑发卷,委顿得快要变成一扎草了,真是越明艳的东西越脆弱,越不堪一击。
玉锦要离开的时候,李哲忽然说:“最近没事别去单位。”
“为什么?”
“……她给你单位寄信,写了很多难听的话。”
“写什么?”
“说你不能怀孕,已经没有感情,还不离婚之类的……,我真没想到她会这样做。”李哲的额头渗出一层薄汗。
“这个世界这么疯狂了吗?”
“也许,这是因为孕期综合征……”李哲投来软弱的眼神。
玉锦摇摇头,“你真是不了解女人。算了,这个城市我本来就不想再待了,以后,你自求多福吧。”
这句话一点都不像是威胁,她觉得那个男人很需要。
枯木抽条、草芽泛绿的时候,玉锦处理完了所有的事情,她拿着已经盖章作废的结婚证,呆望着自己和李哲的合影。那是多久前的事?两个人笑得甜丝丝的,穿着簇新的白衬衣,肩并肩,在红色背景的映衬下通身透着喜气。玉锦的妆容是自己化的,腮红打得略微重了一点点,李哲那天早起特意又洗了个澡,说是沐浴更衣才能显出诚意,所以拍照的时候,头发有点炸毛,她事后拿这件事笑了好久,说他活像个刚出窝的小刺猬。
此时再看照片,物是人非,玉锦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链,滴滴滑落,打湿了衣襟。
后来,她允许自己哭出了声,为了这段婚姻流泪,这将是最后一次。哭完了擦干眼泪,前路渺渺,道阻且长,还要独自上路。
经历了一个彻夜不眠的夜晚,天空刚泛出一点点鱼肚白,玉锦就起床,回到曾经被称之为家的地方,把自己最后一点东西收拾干净,她交代过,让他不要在家,他答应了。
钥匙轻轻放在大理石的茶几上,她最后一次回望晨光浮动的客厅,卧室,厨房。然后,铁门发出呯的一声轻响。
再见了,周玉锦。再见了,过去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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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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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H省这套二室的寓所里,白日被拉得很长,晚上七点多的时候,窗台上还能捕捉到残余的金色阳光,空气是潮湿的,室内要时时小心东西发霉。
来自北方的周女士,必须在这里整理思绪,迎接新的生活。
刚开始必然是不适应的。
她还会纠结,到底是哪儿错了。她想要的,无非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是一生一世太长,爱情却是有保质期的,因为爱情而结合的两个人,要在漫长的岁月里相守一生,这得跨过多少险沟暗壑呀。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相爱容易,相处难,恋爱容易,婚姻难。
由那么纯白的感情迈入婚姻,不还是过得凌乱不堪了吗?
婚姻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场进进退退的游戏,要权衡,要妥协,而她太过软弱,妥协和牺牲的那个人,只会是她。
有时候,妥协和牺牲可以换来相应的回报,她的可悲之处在于,没有得到想要的回报。因为她唯一要的,是爱,干净、没有杂质的爱。如果她闭着眼睛,装聋作哑,相信那个家庭一定可以维持下去,女主人的地位江山万年长,以李哲混官场的能力,不愁她将来过上锦衣玉食的上等生活。但她的眼里揉不进沙子,已经那样卑微了,还要一重一重地经受这样的考验,谁能忍?谁能忍谁忍,反正她不能。
最可怕的是,她现在看人的视角都跟以前不一样了。周末行走街头,很多男人驾着豪车从身旁驶过,她会特意去看副驾驶座上的人,发现几乎每个副驾驶座上都有一个黄脸婆,就是挂着一个辣绿的翡翠吊坠,头发吹得像小山一样巍峨,却满脸算计和疲惫那种。工作日副驾上是谁,那就另当别论。反正“工作日”和“周末”互不干涉。
这种日子,她绝对不要,不要,死也不要。
如果这就是婚姻,而且是上等的婚姻,那么她愿意离婚姻远一点,距离最好是一光年。
好在,婚姻不是必需品。她还年轻,风霜还未来得及在脸上留下些什么,如果眼睛里的光再多一些,她依然不失为一个精神饱满的女人,有足够的力量去好好走完自己剩余几十年的人生。
也许这就够了。除了有自己,谁还能有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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