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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宣珩允介意先帝曾允她定要是太子妃一事,就好像因着这句话,他皇太子的位置就成了娶楚明玥这件事予他的陪嫁,尽管她曾听到过先帝在诸阁老跟前对九皇子肯定的赞赏。
诏书宣告天下,还有命活着的几位王爷要用怎样的流言对付他,他都得受着,谁让他介意此事呢,刺是他自己扎进心里的,咎由自取、自食恶果。
楚明玥把羊绒毯盖在丹秋身上,一手撑头靠着软垫侧躺,“你也睡吧,让跟车的人轮换休息,无需紧绷着,往后走,都安全着呢。”
楚明玥缓缓阖眼。
新朝在他三年治下,海晏河清。他当得上一个好皇帝,也不枉她楚明玥倾心一场。
他做他的君,再无羁绊。
耳边风声流淌,暗下的光逐渐又亮。
楚明玥睁开眼睛,模糊看到远处有一抹红影策马而来,她愕然四顾,光华场的汉白玉砖在日光下白得晃眼,紫薇殿巍峨伫立,青砖瓦片铺着一层金色日光,熠熠生辉。
她顿时心上一紧,巨大的失落似潮水向她袭来。
她又回来了。这个念头乍一出现,撞得她几欲站不稳脚步。
红影越来越近,马背上的人笑得明媚张扬,朝刚出紫薇殿的新帝喊,“宣九,我来接你下朝。”
久远的记忆似流沙漫起,楚明玥想起来了。
这是宣珩允登基后第一天临朝,楚明玥在重华宫兴奋的坐立不安,听到下朝的钟声响起,她换上一身绯红胡装,骑着先帝赐她的青骢宝马就去了紫薇殿。
知这人克己守礼,把皇帝的尊威看得重,她躲在宫墙后边一直等所有朝臣尽数离去,等到一袭珠白刺金皇袍的宣珩允踏出紫薇殿,她才策马飞奔过去。
那人没有展露喜色,只是蹙紧眉心斥她,“胡闹,光华场岂是嬉马之地。”
说完,那人拂袖离去。
楚明玥的喜悦之情被兜头灌下一盆冷水,她牵着马站在光华场,凝望着新帝的身影越走越远,没有回头。
她当时太委屈了,没有像往常那般追上去认错道歉,只是紧紧攥着马缰,就那么站着。
她自幼就被先帝允许,可策马跑遍皇宫里任意角落,她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啊,以后,是不许了吗?
一袭绯衣的姑娘站在光华场,咬紧下唇不让眼眶里的水珠子落下来。
楚明玥无声看着曾经发生过的一切,看着红色的身影孤单落寞,心底猛地一疼。
她走过去,轻轻抱住了那个无助委屈的女子,“对不起,是我那时眼瞎心盲,让你受了诸多委屈。”
相拥的身影渐渐交叠、融合,又猝然涣散成一抹红霞,风一吹,涣散成诡谲绮丽的光,徜徉在闲云里。
宣珩允睁开眼睛,怔怔盯着床幔,那双桃花眸里黯淡无光,只留一片霞飞。
怔癔许久,他才坐起,瞳眸转动,漠然打量四周,他躺在紫玉珊瑚雕龙纹罗汉床上,这里是大明河宫。
意识迅速回拢,他掀开身上锦被下榻,光脚踩在四鹤缠枝短绒地毯上,跌跌撞撞就要往暗室走。
听到动静,崔旺提一盏灯进来,动作麻利点亮寝殿半室烛火。
“哎哟,才三更天,陛下您怎么起来了?”他顺手拿下衣架上的披风,追过去披在宣珩允身上。
宣珩允未有回应,只是听了脚步,抬眼凝视着靠墙摆放的多宝格,那是暗室的入口。
崔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陛下,您不能再进去了,那里边儿寒气重,太医说您寒气入体,若再不注重保养,怕会伤了根基。”
诊脉的太医不仅说了这些,只是陛下昏迷,崔旺不敢乱言,常年给陛下诊脉的太医不解,陛下身体一向康健,何故突然就患上了寒体症,太医得不到解惑,只好把病因归结于今年的雪,太多了。
可崔旺却是知道的。
他是这宫里唯一知道真相的人。荣嘉贵妃娘娘薨逝整一月,世人都以为娘娘早已安眠皇陵。
事实上,下葬皇陵的不过是陛下换掉的一口空棺,从定远侯府抬回皇宫的那口棺材,此时正安静躺在大明河宫的暗室里。
那里,被做成了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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