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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你心疼啊?”沈京华笑着回他,“你心疼我就赶紧好起来。”
林景源又没话了。
竹屋里沉寂下来,沈京华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感觉到有人伸手理了理她脸颊边的碎发,黑暗中只听他极其轻微地叹了一口气,又伸手将她身上的薄被盖严实了些。
听到身边人平稳的呼吸,林景源在黑暗中睁着眼睛。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他亲眼看到身体里涌出无数血红的细线,看到这具残破的身躯在丛林中飞速疾驰,快过猎豹,看到“它”如何蛊惑了草堂里的二人。
他觉得自己病了,那些“亲眼所见”的场景,或许是他濒死前的幻觉?
长夜漫漫,他却再也无法安眠。
“看林娘子这手,以前不是干粗活的吧?”
因为驰县匪患严重,最近官兵又在剿匪,木云村来往的商队少了许多,绣房的绣娘们自然也就少了活计,这会儿正围坐在一起小憩唠家常。沈京华是个新面孔,免不得被人多关注。
沈京华面上凄凄惨惨,低下头:“从前家里还算富裕,念过几年书,三年前山匪开始作乱就家道中落了,日子过不下去了才来投奔的。”
“这也难怪,林娘子样貌生得好,那些山匪穷凶极恶的,我听说啊,他们一下山就是烧杀强抢,哎呦——我家那个见过,怕我害怕都没敢细说。”
“不是说官兵来了么?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我家那个前段时间在外边跑商,说上头派下来一个将军,没剿成匪,死在落钟山了!”
“要我说,朝廷干脆派个十万八万的兵,把落钟山都铲平咯,看那些人去哪里占山当王。”
“要是你想的这么简单,朝廷就让你去当大官喽——”
“王家婶子,你就会取笑我!”
“听说朝廷又要派援军来,也不知道剿匪要剿到什么时候,商队不来,咱这绣房都快揭不开锅了。”
众人一时间又不由地唉声叹气,愁着谋生的活计。
“林娘子,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我想起那些山匪就害怕...”沈京华心里盘算着那县令的兵何时才能调过来,她爹派的援军什么时候会来,方才走神没听众人说什么。
“这几年多了好多跟着商队逃难的,都是驰县北边的,唉,那些山匪可真该下地狱!”
“林娘子,你就安安心心在绣房待着,你家相公也是可怜,被山匪打成那个样子,我跟我家那个说说,等你家相公好了,做个轻松点的活计。”
“张二家是不是缺个搬货的伙计?”
“李大刚家不是最近在招人当杀猪匠么?林娘子你和你相公商量商量,实在不行上李大刚家去。”
“李大刚的儿子,从军的那个,听说前段时间死在西南了,朝廷发了抚慰金,哎哟,你是没看到,李四娘哭的那个伤心样...”
“真是可怜呢...”
“谁都不容易...”
西南?沈京华一顿,她二哥就在西南,最近是战事吃紧了?
先前西南边界战事不断,沈父就觉得不对劲,等她二哥被调往西南驻守才知晓,先前的部将与敌军首领做了见不得人的交易,平日里小打小闹故意上报险情骗取军费,中饱私囊。
沈京华心里隐隐不安。
回到屋子,沈京华同林景源说起今天绣娘们给他找的营生。
林景源正埋头加固木板床。他知道沈京华住在共济草堂不自在,稍微恢复以后就把草堂旁边的废弃旧屋收拾出来,两人对外的身份又是逃难来的夫妇,总不好再分床睡惹人怀疑,就将木板床加宽。
“杀猪匠?”林景源抹了一把汗,接过沈京华手里的凉水,“我可不去。”
“怎么?嫌脏?”
林景源看了她一眼,嘴角弯起:“我是怕味儿太大,娘子嫌弃我。”
沈京华知道林景源又在打趣,白了他一眼,没接话。
林景源喝完水,才正色道:“我们是半路来的,没什么销货的路子,不好找商队,但跟着他们打鱼,三天能出去一趟,我能看看外边的情况,若是遇到自己人还能递个消息。”
“北域调兵还得花些时间,我去寻你前让驰县县令去周边县城调兵,现在看来兵不好调,北边还没传消息来。”沈京华接过话。
“外边人不知道你我是死是活,剿匪是一回事,我若是死了,林家的权怎么分是另一回事,县令即便是拿着兵符,周边的县城也不会调兵的。”林景源揉了揉眉眼。
沈京华看着他,心里有个在落钟山见到他起就产生的疑虑,想了几番,终究没有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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