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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龙犹豫了:“这……既然陛下没有宣诏,恐怕事涉军国机密……”
“那将来若有内阁会议,无一不是军国机密,起居注官难道不列席?”严嵩却很严肃,“陛下和梁阁老愿不愿说,你我可以不强求。但尽不尽职,那却不同。”
刘龙想起女儿传达的崔元意见,勉强笑笑就说道:“既然如此,那惟中先去问问便好。”
从陛下第一次视朝到今天,这段日子实在太刺激了。崔元说得没错,陛下身边就是深不见底的漩涡。
让他去记的他就硬着头皮去记,没让他去的……刘龙还记得大朝会时严嵩多了一句嘴,他就必须一起跟着去乾清宫的恐怖。
今天严嵩又第一个跳出来叩请陛下准梁储和袁宗皋的奏请,这里的水感觉非常深!
刘龙认为要离严嵩远一点!
他自己只记一笔皇帝单独召见过梁储就行。
严嵩深深地看了看刘龙一眼:“也好,那就由我先去探一探。”
这件事,绝对不可能只是为于谦追谥这么简单。
涉及到景帝,陛下难道觉得他现在法统已经够稳了,可以忽略天下人借古喻今了?
以这位陛下已经展露出来过的心性手腕,自然只是拿前人的是非恩怨作为工具!
有公事的名义,严嵩见到了梁储。
文渊阁的一个小偏厅里,梁储眼神深邃地看着严嵩。
来探问当日单独奏对内容可否记入起居注是假,杨廷和这个门生想探探天子对于于谦追谥及可能后续的口风是真。
是杨廷和安排他来的吗?
他是事先毫不知情的群臣中最先一个反应过来,借于谦之名向陛下表忠的人。
这个江西老表恐怕已经敏锐地意识到了:皇帝下一阶段最重要的一个举动应该是以此为线索,这么敏感的一件事,绝不可能只是再追美谥那么简单。
记录起居注的记者严嵩开始了采访。
“大学士,陛下虽复设日讲起居注官,如今日讲未开,下官与刘舜卿也不得日侍左右。然职责所在,下官既蒙恩担任起居注官,惟愿为将来修史留下一份详尽起居注,以全陛下贤名,阁老勿怪下官唐突。”
严嵩讲完了自己的为难,对今天来“采访”树了一面旗帜,随后才问道:“不知当日大学士面见陛下过程,可能讲予下官听?”
梁储笑了起来:“自无不可言。陛下召见,乃是为了礼部主事奏请革除王世芳、黄佐贡生出身一事。此事涉及毛澄,阁臣们虽都认为不必牵连无辜,但终须陛下圣裁。”
严嵩要听的可不是这个,但他还是恭敬地点了点头:“陛下宽仁惜才,此事千百年后必是一桩美谈。想必其时陛下当有一番论断?”
梁储点了点头,含着笑意说道:“陛下说了,君臣之间何须如此试探?”
已过四十的严嵩略微尴尬地笑了笑,像个刚刚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被戳破了心事一般。
四十来岁了,真这么腼腆吗?
“陛下胸襟,下官钦佩。对阁臣的信重,可见一斑。一笔朱批的事,陛下又单独只召见了大学士,更是对大学士的信重。”
严嵩先拍了拍马屁,梁储都暗示他不要试探了,但严嵩还是借“一笔朱批何必要单独召见你”这样的暗示在试探着,还有没有别的事?
虽然是以记在起居注里的名义,但他又不能对大学士穷追查问,那不是审犯人吗?
梁储感慨着严嵩的圆滑,笑着摆了摆手:“哪里是信重?我与黄佐乃是同乡,听闻是为此事召见我,还不安了片刻呢。”
比圆滑,老夫会输给你?
老夫就是因为这事被召见的!
我跟黄佐是同乡,陛下想看我会不会为他求情,然后现在陛下允许他考了,你猜这是陛下不计较毛澄,还是陛下卖给我的人情?
“原来如此。”严嵩拱了拱手,“阁老高义,为国举才不避嫌,黄佐、王世芳等必感念于心。大学士们拿不准的主意,阁老面见过陛下之后,陛下就准了。下官说陛下信重大学士,那却不假。下官听闻黄佐科途坎坷,下官也是一路走来的,有贵人贤臣在朝让他少受些坎坷,那份感恩之心下官是能感同身受的。”
语气正义,言辞自然,眼神清澈。
聪明的读书人,哪能说“阁老您能不能也举举我?”
但资深阁老已经听懂了。
梁储感慨不已:首倡追谥于谦,在当下的好处这不就已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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