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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疾嘴唇抖了抖,似乎有些想说的话,但最终没说出口。他静静闭上了眼睛,又沉浸到令人惶惶不安的痛苦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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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医官说得没错,醒了,这就要好了。
秦无疾的身体慢慢恢复起来。
他瘦得脱了相,每日只能勉强吃些稀粟粥,肚子里剩下的尽是药,翻个身都咕咚作响。
张医官说了,那一大碗一大碗的汤药,不仅是给他退热治伤,更要帮他重塑基底,填补满身的亏空。
秦无疾烧了一路,究其根本是额头黥伤没养好,连带着湿热生了黄水疮,将血痂里的脓水引出来,敷几天药,疮好了,烧就退了。
而他那日被人打得破破烂烂,又叫人踩断了骨头,看着骇人极了,内脏却没甚么大碍,否则早就一命呜呼,张医官想救都救不得。
张医官在雁门关呆了半辈子,最会医的就是断骨和刀斧伤,秦无疾年纪还小,骨头断了就断罢,少年人恢复起来总是快的,只要听话不乱动,多吃东西多喝药,骨伤愈合之后,兴许还能长高一些。
吕迟在旁边偷听着,只留心到“长高”俩字儿,趁张医官不注意偷偷喝了两口汤药,被苦得整张脸都皱起来。
秦无疾看看他,一言不发,也没跟张医官告状的意思。
自他彻彻底底醒了,吕迟这是头回跟他说话:“老头子成天就让你喝这玩意儿……亏你忍得了。”
秦无疾半大孩子,身体但凡好一些,骨子里文人那股子酸溜溜的劲儿就上来了,端坐在土炕上,腿上盖着薄被子,说话很客气:“见笑。”
吕迟从来惯跟糙人相处,身边最有文气儿的人便是张医官,但他脾气忒冲,老是骂大街,也不是这副样子的。
吕迟没见过这么斯文又话少的小孩儿,一时觉得挺新鲜。
“老头子说,你这伤还有半个月就好利索了。那就躲不得了。”
吕迟坐在小胡床上也不忘翘二郎腿,两条笔直的长腿紧紧巴巴拧在一处,看着挺窝囊,他却很得劲似的。
“你脑袋上带着那个印儿。”吕迟点点自己额头,“别人看了少不得使唤你。看谁不大好惹就躲着点走,别又被人堵在墙角当个龟儿子揍。”
他这话说得挺实诚,秦无疾知道。
秦无疾也早知道他讲话刺耳,却是头一回直面这话锋,怎么听怎么不得劲儿。他活了一十六年,再怎么也没被人叫过“龟儿子”,这太难听了。
他没有立场生气,但和吕迟说不到一起去,只是垂着眼睛,半晌无话。
待张医官从屋里出去,草药庐里只剩下他们俩人,秦无疾沉默良久,方才打定主意开口。
“不知我从前所着的衣物在何处。队正……”秦无疾说得艰难,嗓子还哑着,“队正可曾见过?”
他还记得遭逢劫难的缘由,那身衣裳不打紧,但怀里的东西打紧,十两银子护在心口,是他如今安身立命的唯一依凭,总不能就这样不顾了。
吕迟没甚么表情,歪头盯着他,不言不语。
他眼珠子色泽比寻常人浅淡得多,竟是透绿的,浑不是中原血统,看久了颇为怪异。
秦无疾正与说话,就见吕迟乐了,一双透亮的眼睛眯起来:“衣服叫我扔啦!”
“快叫人扯成烂布条子了,你还要它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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