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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以为不妥,贡院虽建,考制未明,重开科考一事,或可延后,以求稳妥……”尚书令李正瑜站出来,语重心长的建议道。
此言一出,文臣附和声一片。
又是这个李正瑜……陇右李家家主,盛京世家之首,德高望重却狭隘自利,身居尚书令之位,位同宰辅,却从未有一日顺过君心。不听话,还对着主人狂吠的老狗,越看越不顺眼。
应离阔不悦的收回目光,面色沉沉。
越是这种时刻,他越尝出私权的重要之处,既要顾及朝堂又要顾忌世家,若不是他的手下有不言骑和刑台,真拿这老家伙没办法。
仍记得乔迟在创立这两处时曾说过:“天下,马上得之,不可马上治之。陛下居庙堂之上,四方掣肘,若想办什么私事,不言骑与刑台尽可听任差遣。”
他那时还笑叹不至如此,如今一看,只觉乔迟当真目光如炬、渊图远算。
文臣这边吵嚷一团,武将那边依旧恭默守静。
穹顶高阔的紫宸殿右侧,五大国公、八大开国郡公、十二大开国侯,每个人都安安静静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老实本分的捧着自己的玉笏板。
这些都是曾抛头颅洒热血跟着他应离阔打天下的兄弟,里面也不乏世家子弟,但自从定都盛京后,便都释了兵权,领了闲职,日复一日来朝会上站桩。人人都一脸敦厚,从未听谁有过丝毫怨言。
反观这群世家出身的文臣,乱世之中明哲保身,大奉建立后便依靠祖上福荫捞得官当。在李正瑜带头之下,欲求不满在这紫宸殿中上蹿下跳,简直就是乱臣贼子!
紫宸大殿中百官聚集,人声喧嚷,又兼点了御炉、燃了灯柱,很快闷热起来。
宣武帝身穿厚重衮服,身下龙椅垫子也极厚,燥得他眉头紧蹙、焦躁不耐,无意识间将目光投向整个大殿中最能让他安心的那人。
在一群不修边幅的武将之间,那道长身玉立、挺拔如松的身姿格外惹眼。
乔迟的眉眼深邃,平日里总是目色沉沉,像一柄锋利的薄刃,凌厉慑人,令人不敢逼视。
他总是习惯微微蹙眉,用那双漆黑的眼瞳默默的打量旁人,面色冷淡。如若他一反常态的将长眸缓缓眯起,唇角再勾起一丝笑意,还貌似赞许的微微点头,就意味着有人要在他手里倒霉。
淮阴侯乔迟,从来威严冷峻,令人难以接近,可今日的他,似乎格外不同。
朝阳从天窗中照入大殿,一道光柱落到乔迟近前,黝黑发亮的青砖地面将这如水如波的日光映到他那俊美深邃的脸上,模糊了过于锋锐的线条,在柔光中,竟然显出了几分令人心颤的温润如玉的模样……
梅花雪,梨花月,总相思。自是春来不觉去方知。
应离阔从未像此刻一样意识到,如果没有十六年的乱世,那从尸山血海中升起的凶名赫赫的血将星,亦会是一个舞文弄墨、温柔缱绻的高门世家公子。他会在合适的年龄,合适的时机,遇到一位世家贵女,然后与之携手,恩爱到白头。或许在想到那位女子的时候,他会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就像此时此刻——心神不属,眉眼带笑。
他在想谁?
有谁能入他的眼,勾得他在大殿之上都敢神思恍惚!
莫名其妙的怒火在应离阔的心头炸燃,衮服袖中的大手猛地攥紧。
一直以来,“淮阴侯”这一称谓在应离阔的心中都有着两层意义:
——是乔迟,是他的兄弟,他该敬他、重他!
——是十一,是他的亲近之人,他想爱他、占有他!
如今他对他的私欲越发炽热,可又碍于目前须依仗他操控不言骑牵制世家,甚至连一丁点心意都不能向他表露。这九五至尊坐得瞻前顾后,直叫人心头火起,烧得人理智全无,直想做个暴君,做个昏主!
乔迟乔迟,你为什么这么招人爱,又这么招人恨?
为什么不能一分为二,一个坐明堂,做朕的能臣,一个入后宫,做我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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