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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二哥腮帮子一鼓,恨恨道:“这叫庞秀的贼人委实可恶,本来已经答应拿钱放人,后来查到陈家势大,竟然妄想靠他牵线诏安,混个官儿当当!你在他手上,又被逼着写了檄文,我们如何敢不答应?”
明新微见他对庞秀咬牙切齿,嘴唇微动,终究什么也没说,只听他继续道:“克恒如今在朝堂上一力主和,又多方运作,把我塞进了前锋营里,说你见了我来,必然设法来见,可被他料中了!”
明新微又问:“那他可有说,为何自己不来,反而是钟官人挂帅?”
明二哥奇怪道:“他哪里有钟官人合适?克恒在夔州战场上战功赫赫,小小水寇岂能不被踏平了,诏什么安呐?而钟官人年事已高,想来多盼太平,资历又老,由他主持诏安,岂非正是合宜?”
这话倒也不错,只是现下战事和梦里有了些出入,她略感不安,但转念一想,这或许未必不是好事,说不定那梦就是魇着了,皆是胡思乱想,和现实有了出入,也属正常。
她正兀自沉思,明二哥却俯下身,双手隔着铠甲握住她双肩,沉声道:“你如今就别想其他了!当务之急,是带你回家。你今晚可歇在这船上?我子时便带人前来,你同我回了宋营,连夜就走,片刻也不多留!”
“万万不可!”明新微唬了一跳,“我如今偷摸走了,算什么事?两军交战,四周都是眼睛,如何能做到天衣无缝?”
“无须忧心,钟官人并不懂行兵打仗之事,水军中我和克恒已然打点好,偷渡你出去,不在话下。”明二哥劝道。
她思来想去,还是不敢拿明二哥冒险。挣脱开来,往后退了一步,坚定地摇摇头:“不妥,不妥。一但事情败露,安你个战时通敌的罪名,那就浑身张嘴也说不清了。况且,诏安还没成呢——对,等到诏安后吧,诏安使上山谈妥后,你再安排我的退路,届时庞先生只须说我跟着前去斡旋打点,立安山这边也能说得过去。”
“庞秀?”明二哥不明白他如何会相帮,“他怎么会轻易放你?”
“他——”明新微心想,庞秀和端王的事,牵连甚广,让明二哥知晓了,徒增一人担惊受怕,无甚大用。于是换了一副笑模样:“你道何如?庞先生年轻时竟同二叔相识,我也是后来才得知,哎呀,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等到诏安事毕,两家还要多多走动才好呢!”
明二哥舞枪弄棒的脑子完全转不过来弯来:“啊?二叔,什么二叔?”
他完全想不起来什么二叔,后来逐渐回过神来,是说明父的二弟:“你是说,我们二叔?”
可他不都死了十几年了吗?
她一副令人信服的口吻:“不错,真是无巧不成书。”
明二哥还想多分说几句,但妹妹把手轻轻搭在他肩上,目光灼灼:“二哥,你若信我,只要记得,庞先生绝不是坏人,诏安成功,大宋会多一个治世能臣。”
他心里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虽然妹妹自小念书便处处压他一头吧,但在他心里,她的形象还一直停留在七岁。因为一本绝版的《水经注》被人买走了,便赖在书肆里,默默流泪不肯走,非要明二哥帮她再找一本,明二没法,只好同人打了一架,把书抢了回来。兄妹俩最后被人追着告到家里,双双罚跪祠堂。
如今妹妹被他弄丢了一年,全须全尾的出现,还混了个军师当当,虽然是在反贼阵营里吧,但除却这一点,同他上峰钟为盏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也旗鼓相当,好像没他庇护,也能过得挺好,他心中生出一丝莫名的怅然,后又起了一丝恼怒,某个大理来的小子,他非去会会他不可。
他知晓必定劝不动妹妹了,只好道:“你放心,克恒也在一力促成诏安,我去同他相商,若此事得成,使者捧诏而来,届时你送去一份夏日鲈鱼脍,盒中放上一枚芦苇如意结,他必告知你如何行事。”
明新微应下,又拿出一份银钱给了明二哥带走,做戏须做全套。
明二哥回去后,双方又有来有往的交过几次锋,但都颇为克制,好似金明池中秋水军演习。倒是朱用那边,铆足了劲儿,攻克了鄄城,据城而守,大败郓州南下的援军。
明新微虽然知晓从财政度支上,诏安比打仗对朝廷来说要划算得多,但也估摸着要来来回回拉锯多次才能成,毕竟他们还提了个让太后放权的请求,但刘太后比她想象还要沉得住气,自言江山本就是赵家的,让年幼的赵禎全权主持诏安事宜。
这一招虽然气势上差了些,但巧妙地让立安山不得不接下诏安。如若再打,之前打的忠君的旗子便倒了。
六月中,赵禎令殿前司刘信刘太尉,赍擎亲书丹诏一卷,诏安御旗一面,黄封御酒三车,迤逦一行人马,入钟为盏麾下,前来济州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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