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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遗书和信(二)
夜里,男人们一齐睡在部队帐篷的大通铺里,余切和冯拱是上下铺。他们都没有睡,借着灯光看前线寄来的信。
这些信余切原先在《军文艺》也看过,但那是印出来的方块字,现在看到手写的心里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冯拱忽然放低声音:
“余切?余切?”
“咋了。”
“我给你讲个秘密,你不要和人说。”
“那你声音再小一点。”
“我们慰问的这些战士们,就是第一批要冲上前的,今天那些和咱们合影过的人,怕是很多人这个月之后……他们,不一定还在了。”
“老冯,你声音过小了,我有点听不清楚。”
“对——”朱世茂道,“我也听不着了,我说你有啥事儿让大家都来听听。”
“我赞成!”李双桨拍了拍床板。“大家都没睡,直接敞开说亮话吧。”
卧槽,全特么醒着的,也不吱一声?
冯拱没辙,重新讲了一遍。
朱世茂道:“那是当然,好吃好喝供着,请人来表演,最后是要人放下心作战的!你们写遗书了吗?我知道他们都写了遗书。”
冯拱说:“我写了,我比较危险。”
朱世茂挺上道:“你要演几天?”
“我申请演六七天,我要辗转几个前线的阵地,到处给人演单口相声。”
“你可真牛!”朱世茂服了,“怪不得你要写遗书——这特么对面望远镜都能看到咱,谁特么不害怕呢?咱这最安全的是歌舞团的女同志,他们明天去了就离开,其次是我们这些男人,可能要再演几场,去法卡山,去炊事营……我也写了遗书。”
“你们其他人呢?”
余切只顾着看信,没有回许灵均同志。据余切所知,长达数年的慰问汇演从来没有出过人命事故,部队肯定把他们放在了相对安全的地方。
冯拱穿得这么骚包,不也没出事儿吗?
倒是给写信的这些战士们,的确要面临最艰巨的环境了。余切的心已经全在创作上。
朱世茂见没人接他话,不知道怎么回事,和李双桨聊起来了,两人下来互相交流遗书的写法,聊的兴致勃勃,折腾到后半夜。
其实大家又激动又紧张,实在睡不着。
冯拱趴床边,又写了一封信,还是遗书,上面就一句话:“我的老婆,无论我遭遇了什么,我将永远的爱你。”他递下来给余切。
“给我干什么?老冯,你这绝命情书写的真烂,我都看不下去。”
“我怕我光荣了,到时候你帮我把信给我老婆。还有,我不是个作家。”
“你不是写过吗?”
“我怕我尸骨无存,找不到我的信,你帮我带一封,这样她看到的概率大一些。”
朱世茂和李双桨两个人,顿时没有聊了,静静的听着。大家都有自己的理由要来,也不能接受自己就这么挂了。
古玥原来也没睡,他叹道:“李双桨,给大家唱歌吧。”
“听主席的话!唱什么歌?”
“你任意。”
李双桨说,“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那我唱个《怀念战友》。”
“天山脚下是我可爱的家乡,当我离开它的时候,好像那哈密瓜断了瓜秧……”
“啊亲爱的战友,我再不能看到你雄伟的身影和蔼的脸庞,啊亲爱的战友,你再不能听我弹琴听我歌唱……”
李双桨的嗓子确实是祖师爷赏饭吃,开头气息控制到位,中音通透有穿透力,最后如泣如诉,没一点沙的感觉,有故事性。
大家这么听着,各自想各自的事儿,望着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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