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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蘅一听就知道是为了昨天的事情,心里头惴惴不安。
玉止一早遇上药堂有事,早早出门了,原说等他回来去替她找公婆说情的。现在她要自己去面对公公,就有些顾虑,想要推脱等玉止回来,刘妈妈又说老爷吩咐过,一定让她一早过去,赵蘅也就无话可说。
她垂着脑袋,一步蹭着一步,随刘妈妈到了公公书房后的花园。
花园里不是种花,而开了一排药圃,种些薄荷、茯苓、白芷之类。进去后,迎面就能看到一面笔迹端凝的木匾,刻着“静气养神”。
一看那四个字,她更脸红耳热了。
傅敬斋穿了身家常直裰,拿着柄小锄正在除草,余光明明看到她了,也不回头,不招呼她,就让她在旁边站着。
赵蘅也不敢说话,就自己规规矩矩站着。
等傅敬斋慢慢地锄了一排,终于开口:“大少夫人来傅家多久了?”
赵蘅低声答:“四月初八。”
傅敬斋点点头,“也有半年多了,日子倒是过得很快。”
锄完草,又细细地敷上草木灰,“你来了之后,对玉止照顾得很用心,这点我是该谢谢大少夫人。可同样的,你来之后,这家里风波就多了起来。长嫂和小叔子打架打得鼻青脸肿,这种事情我活了几十年了,也是没听说过。原以为你是晓事的,结果也是这么不分轻重。”
赵蘅垂着头听训,一派迷途知过的模样。她也知道自己这回冲动,面对公公指责,最好是老老实实认错,但对公公的这番话,她又有别的认识,思前想后,还是道:
“公公,我一时急火打了傅玉——打了二弟是我不对,可说到头,害得家中风波不断的人并不是我,而是……”
傅敬斋目光扫过来。
赵蘅被他凝视,本有了退意,想了想,还是坚持道:“是他屡次挑衅在先,不顾他人感受。公公如果仍旧对他听之任之,只怕……只怕这个家才是安宁不了。”
“哦,你现在意思倒是我的不是了?”
赵蘅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定下来,又承认,“我是这个意思……但是,我绝不是对公公不敬,恰恰相反,正因为公公和玉止对我都很好,我才敢在公公面前说一番真心话。我当然也可以什么都不说,从此以后就敛声摒气做一个乖顺儿媳。但是,一来,我知道公公是明理的人,二来,我也是真心为家计着想,所以说话才大胆了些。”
傅敬斋冷哼一声,横眉竖眼,“你不是大胆一些,你是非常大胆!”
赵蘅低头不敢应声,自知冲撞。
傅敬斋斥了她这一句,想到什么,又回头侍弄那花叶,缓缓道来:“我们傅家,祖上是走街卖药的游医,手摇串铃,替很多看不起病的穷人家看诊抓药。三代以来,才有了如今的家业。”
赵蘅不知他为什么忽然说起家史,但也只能听下去。
“这份家业,我原是打算交给玉行来承继的。他于方药上更有天赋,人又敏锐,有经济行商的头脑。那时我一心培养玉行,如今想来,不仅是对玉行太过严苛,而且也忽视了玉止。后来玉止出了事,我和你婆婆在那几年又对他谴责太过,一心照顾玉止,又忽视了他。大概就是那时起,他的心性也变了。”
这些事赵蘅虽已知晓,再由公公的视角听到,仍觉得沉重。
傅敬斋说到此,沉沉叹一口气,往日高迈的气度脱去了,成为一个无奈而疲倦的老人,“我年纪大了,这些年越来越心软骨弱,对这两个孩子又自认亏欠,早已拿不出曾经铁石心肠的那份劲儿。本以为这辈子大概也管不住玉行了,想不到,如今倒是来了一个能让他吃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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