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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桌上人员不齐,三三两两说着闲话,她悄悄从包厢溜了出去。
汉斌叠院的木质牌匾下挂着古风灯笼,灯笼光不比令人眼花缭乱的霓虹耀眼,笼着一圈柔和的光晕,能照亮的区域不大。
柏油马路两旁林立着高大法国梧桐,南筱又自己请人在餐厅前栽种了十几棵枫树。
入秋后,梧桐落叶潇潇下,霜叶红于二月花,干枯的叶片层层叠叠铺满了刷黑的道路。
郊区的路段隔了老远才有一盏路灯。
程非渝的宝蓝色宾利原本隐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色中,她一出来,他便开了远光灯。明亮的光束划破空气,照亮飞舞的烟尘。
他的整辆车压在红黄相接的缤纷叶片上,哪怕光线昏暗,色彩失真,弱化了色调的视觉冲击,也有一种类似于物种入侵的压迫感。
南筱站在餐厅门口等了片刻,见程非渝一直不下车,就知道他的少爷病又犯了,不肯屈尊。
她不胜酒力,头晕目眩,难受得要命。
饶是如此,她依然迁就着他,施施然走了过去。
程非渝果然是在摆架子,非得等她走向他才下车。
车门被他懒洋洋地推开,被垂顺西裤包裹的长腿却是有力的。
程非渝的头发丝比他的脸还要精致,上长下短有层次感,始终蓬松清爽不凌乱,所以这位少爷每天早晨起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刷牙洗脸,而是洗头。额前分叉的地方还得用卷发棒烫出流畅的弧度,要是哪天烫的弧度不合他心意了,他这一天的心情都会很糟糕。
程少爷今天穿的倒是平平无奇,翻领的纯黑真丝衬衫和风衣,可首饰戴了一大堆。脖子上挂着沉甸甸的重金潮酷男士项链,手腕上套着厚金实心锁链设计的手链,食指上还戴着轻奢时髦的环钻金戒。
就是浑身上下都没有她送他的东西,包括婚戒。
程非渝下车以后双手环抱,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冷着脸问:“为什么挂我电话?”
南筱一怔,没想到程非渝会计较这个,没有准备过答案,冷不丁被他这么一问,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含糊其辞:“不用接我也知道你想说什么。挂了就挂了,省点话费不好吗?”
“你赚那么多钱差那点电话费了?我要是有其他事要跟你说呢?”程非渝再次被她气笑,语气是暴躁不耐中带了些许生气和郑重,“南筱,你这是对我的不尊重。”
“那你尊重我吗?”南筱喝了酒本就难受,又听他在这里哔哔赖赖,顿时烦躁不已,“我千里迢迢来投奔你的时候,你不凑巧跟朋友约好了没来见我,我可以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情和取舍,我不求和你见过一面就在你心里排第一位。但跟你说多少遍了,我叫南筱,三声。正儿八经叫对我名字有这么难吗?”
程非渝照她说的叫是叫了,故意念的一声,用错的方式拖着音调重复了三遍,故意挑衅一般,眼底满是促狭。
南筱说的三声是拼音里的声调,不是让他说三遍。
她的名字确实绕口,南方人分不清前鼻音后鼻音,北方人抑扬顿挫没那么清晰。她的合作方里也有很多客户一叫她名字就叫跑调,索性直接用姓加职务身份来称呼她。程非渝的父母叫她时也叫错过音调,只不过后来亲昵地叫她“筱筱”就顺口多了。目前她接触的所有人里,只有程非渝一天到晚对她直呼其名。
到了社会上,名字充其量是个代号,南筱并不是介意南北口音差异带来的谬误,她觉得这就是个态度问题。
程非渝留过洋,文化水平在大多数人之上,怎么可能不知道她说的三声是指什么,明摆着是在打马虎眼戏弄她。
明知如此,南筱还不能发脾气。
她要的酒还在程非渝手里。
南筱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心平气和地问他:“酒带来了吗?”
“带了,在车里。”程非渝眉眼冷淡,满脸的不可一世,“你自己没长手吗?你诓我酒应急也就算了,还要我亲自给你拿?”
行,想来他也不情愿,是她强人所难。
南筱抿紧了唇,打算从车前绕到副驾。
就在这时,程非渝扣着她纤细的手腕一把将她扯进怀里,掐着她瓷器瓶颈般玲珑有致的腰,温热的吐息缭绕在她素净莹润的面颊上。
他这会儿不知抽了什么风,较起真来,叫对了她的名字。
“南筱,求我一声是会要你的命吗?”
混着酒精的血液冲上头顶,南筱望着他黑亮灼人的清澈眼眸,难得地保持着清醒,仰头问他:“求你,有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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