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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京臣的呼吸几乎要凝固了。
真相尚未经过二次查证,可行事特征如此鲜明,一个名字已经在他喉咙里呼之欲出。
“为什么……”廖京臣喃喃。
他以“高调而盛大的告别”来巩固威望的计划,不是说服了他吗?
他参演戏剧社年度舞台剧的事,不是在他那里得到了允许吗?
那场费尽心机、如履薄冰的博弈,他不是……胜了吗?
手里的文件仿佛在对他发出无声的嘲笑。
廖京臣几欲作呕。
他用力地闭了闭眼,手指在颤,放下文件夹的动作像在逃跑,有股狼狈的仓皇。
夜色吞没天幕,露出一弯被啃食得所剩无几的月亮。
凌晨三点,廖宅灯火已熄,二楼悄然飘出一个名为廖京臣的身影,残魂似的走进廖鸿靖的书房。
开机,输入密码,查找信息。
真相来得如此轻而易举,也因此更显得残酷而引人发笑。
一张照片,照片里的邬兴阳躺在病床上,睡得很沉,面色红润,唯有右腿被吊起,看上去是个算不上有多痛苦的病患。
照片之下的飞讯消息语气恭敬,似乎能从中幻视一个微微鞠着躬的肇事司机。
他说:【这种程度的伤,您看可以吗?】
廖鸿靖回了一句“足够了”。
足够了。
他总是如此,清晰地知道什么时候该深入,什么时候该点到即止,像一位技艺出众的傀儡师,也像一位从来将理论与实践结合得无比出彩的儿童教育家——于是在他面前,孩子永远都是孩子。
廖京臣突地想笑。
他有很多话想说,有无数种激烈的情绪翻涌在胸口和咽喉,他想歇斯底里,想现在就冲进主卧室把那个男人从床上揪着领子薅起来,发疯似的质问他“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要操控我到这种地步!”,以及——“别再用你那恶心的方式来爱我了!”
可现实慈笑着提醒他:看啊,你现在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一个深更半夜偷偷溜进父亲房间偷玩电脑的小孩子呀。
廖京臣行尸走肉般按下关机,处理掉自己来过的痕迹。
他脚步飘忽地往楼上走,时钟滴答滴答,他每走一步,秒针每动一格,脚下的楼梯和周遭的景象便为之一变,变成那些年廖鸿靖与他的过往,桩桩件件,尽是爱的碎片。
他是廖家最受宠的小儿子。
饱受宠爱,饱受期待。
被父亲精心栽培。
廖京臣一头栽进自己的房间。
他眼前发黑,感觉世界天旋地转,他有太多想说出口的话,可廖鸿靖“父亲”的身份摆在那,好像先天就拥有了特权,把他一切的言语和行为都按进了也框死在“小孩子不懂事”的范畴。
“你不是已经答应好了吗?我说我要去演舞台剧你不是点了头吗?”——好像小孩子撒泼打滚。
“对我自己的实力就那么没有信心吗?就非要动用你的力量给我‘兜底’吗?”——好像小孩子无理取闹。
“能不能别管我了!没有你我一定过得更好!”——好像小孩子不懂知恩,不能体恤父辈的苦心。
小孩子。
不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在他眼里、在母亲眼里、在廖家人眼里,都只是一个任性、幼稚、闹脾气的小孩。
廖京臣双手抱住脑袋,“咚”的一声倒在地毯上。
他的卧室很宽敞,装潢华贵且有格调,是个漂亮的鸟笼。
被豢养的雀鸟蜷缩着,纹理精致的地毯像一幅画,承接他的重量,也圈住他的轮廓。
于是鸟在这样美丽的背景里,嘶吼也像啁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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