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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中的屋子里一片漆黑,殷乐漪没有点烛,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床榻上。
她从得知岑柔身死到现在,未曾掉过一滴泪。
并非是殷乐漪不难过,只是一直压在她心头的那股无力感,在这一刻盖过了她所有的难过。
她曾那样卑微的求着陆乩野、用尽浑身解数才换回了岑柔的一条命,可如今岑柔还是这么轻易便死了。
岑柔,她多想活着啊。
为了活命她都忍下了周骞一次又一次的折辱,背弃了和她的约定,哪怕将她出卖也要活下去的岑柔,现在却死了。
死得这般轻易,令她措手不及。
殷乐漪又一次深切地意识到,好似她无论多么拼命的想救下谁,最终都是徒劳无功。
岑柔是如此,那群山匪也是如此。
殷乐漪救不了任何人。
近乎麻木的无力和挫败,这是她前十六年里未曾尝过的滋味。
殷乐漪伏在榻上,身子难以自抑地发颤,脑海里浮现出周骞形容岑柔生前的死状,终是忍不住泪如雨下。
她从未有哪一刻这么恨自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若是陆乩野那般的男子就好了,拿得起枪,上得了战场,护得了家国。
可她不是陆乩野,她从小养在深宫中长大,读的是那一本本圣贤大道,学的是那风花雪月的琴棋书画。
那些纸上谈兵的治国救世论哪怕她背得再滚瓜烂熟,琴棋书画她学的再精再好,都救不了她的国和她想救的人。
一声狼嚎忽的响彻整个院子,殷乐漪被惊动,从榻上坐起来。
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清亮的月光洒进屋内,凛冽地风雪灌进来,将两扇门扉吹得呼呼作响,冷风中夹杂着一股浓厚的血腥气。
“殷姮。”有人唤她,“为何不点灯?”
少年声音挟着风雪而来,比平日里多了几分空灵低沉,好似从幽深空谷中远远传来。
他夜半忽然闯入殷乐漪的房间,她警惕着不敢应他的声。
陆乩野跨过门槛,走进屋中,缓缓地脚步声里携着一丝异样的声音。
滴答滴答——
像是水珠砸在地上发出的。
陆乩野从黑暗中走出半个身子,一抹月辉照在他右手上,手中提着的东西不断地在滴着水,直到滴到月光下的地板上,殷乐漪才终于看清那不是水,是鲜红的血。
他来时路上血滴不断,在他身后流成了一条蜿蜒的血线。
殷乐漪不自觉屏住呼吸,恐惧如蛆附骨般袭上来。
“你……”
她哭得声哑,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又哭了?”
陆乩野声中隐含一丝嗤之以鼻,随后他将手中的东西往殷乐漪的方向一抛,那东西在地上咕咚咕咚的滚了几声后,在殷乐漪的脚边停下。
殷乐漪僵坐着丝毫不敢动,陆乩野却在黑暗中取了火烛点燃。
烛火照亮了陆乩野半个身子,他高举烛台的手鲜血淋漓,半张脸陷在昏暗中,半张脸露在烛光下,俊逸的脸庞在在这光怪陆离的光影之中,透着妖冶与阴恻。
殷乐漪吓得往床榻后躲去,慌乱之中却不慎从床榻上跌下来,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她脑袋里一片空白。
一道身影在身后将她笼罩住,微弱的烛火落到地上,让殷乐漪看清了她面前的东西——那是一颗人头。
“殷姮。”陆乩野半蹲下来,用那只沾染血的手抚了抚殷乐漪腮边的泪痕,声线毫无起伏道:“我帮你杀了他。”
“莫再哭得这般难看。”
陆乩野在她身侧说了什么,殷乐漪一个字也没有听清。
鲜血淋漓的人头就近在眼前,陆乩野手中举着的烛台被风吹动,这颗人头的死状,忽明忽灭的在她眼前闪现。
狰狞的面孔,发青的脸色,还有那双凸出的、直愣愣地盯着殷乐漪的惊恐眼珠,都像是在诉说他死前的惨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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