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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底五月初,殿试捷报抵达全国各地府州县衙。
五月中,皇三子正式出宫建府,爵位未增,其母王贵妃去贵妃位,降为妃,母家亦受牵连,各自去职、削爵不等。
三日后,皇四子、五子亦出宫,其母各自禁足。
五月下旬,原礼部尚书宁同光去尚书职,离内阁,南下任贵州巡抚。
短短二十几天内,朝廷就出了这许多大事,由不得人不多想。
杭州已正式进入梅雨季,几乎日日阴雨连绵,然齐振业和秦放鹤竟神奇地有些适应了,仍未启程。
连日阴雨,室内略有些阴凉,桌上摆着一只小巧火炉,取其干燥温暖之意。
四周列着一整套荷叶冰裂纹青瓷盘子,里头垒着饱满的水蜜桃、紫红的杨梅、黄澄澄的香瓜,以及带着滴水枝叶的新鲜荔枝,互撞的色彩艳丽可爱,湿润的空气都被甜美的果香填满了。
“……皇三子是皇帝最喜欢的儿子之一,而自打几年前太子薨了,只怕这之一也就成了唯一。”汪淙熟练地剥了一颗荔枝,露出晶莹柔嫩的果肉来,“其母出身不高,风评也平平,本就是母凭子贵,如今却不约束家人,也算咎由自取。”
前番江南盐务案子爆出,三皇子的那位舅舅便受了罚,如今前因后果都抖搂得差不多,三皇子之舅直接就被下了狱。
而这会儿还有许多细节没审完呢,待到真正结束之日,恐怕小命不保。
秦放鹤啃了一牙软糯香甜的香瓜,流了许多果汁在手上,便向一旁的小铜盆里洗了一回,“母妃和舅舅都有牵扯,三皇子也未必就不知情,然一个是亲娘,一个是母舅,到底不好撕破脸。且他如今也大了,自然要生出野心,既然有了野心,便要招兵买马收揽人心……”
招揽人心不只是说说而已,得让人家看到实实在在的好处才能跟你混。
皇三子母家出身不高,能直接带给他的帮助并不大,那么要想帮外甥上位,在官场混不开的情况下,就只能帮着弄银子。
高衙内一党搜刮来的银子,大半自留,余者分别送往诸位皇子处。
三皇子那边便是母舅亲自接收。
三皇子本人最初推了两次,然没银子使的日子实在不好过,眼见几位兄弟都收了,到底抵不住诱惑,便开始对一切装聋作哑。
皇子们收下面的孝敬再正常不过,甚至天元帝本人也是这么过来的,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不阻止,就是默许。
但千不该万不该,高党不该对盐务下手。
更甚至,哪怕下手,也不该如此肆无忌惮。
水至清则无鱼,但凡派出去办事的,多少都会往自己口袋里划拉点儿,哪怕不自己动手,也会有地方各级塞。
少的,适当的,皇帝可以忍,默认那是给的辛苦费。
可高党显然越线了。
皇子出宫建府,意味着可以独立成家,是真正政治意义上的成年,自然是喜事,一般
来说,皇帝要么为其晋爵,要么奖赏其母。
然这三位皇子前后脚出来,生母们非但没有如旧例那般得脸,反而跟着吃刮落,显然都不清白。
但三皇子一脉必然是最严重的。
皇子们出宫后,就不得再随意入宫,想见母亲也要先向皇帝递折子申请,多有不允者。
天元帝此举,既是警告敲打,也直接将皇子与母家拉开距离,切断前朝后宫的勾连。
齐振业捂着腮帮子,边嘶溜口水边道:“啧啧,那位三爷,也是个狠心冷肺……”
他娘家舅舅再不争气,说到底,此番也是因他下狱,且瞧皇帝的态度,显然是要保全自己的儿子。如此一来,势必要将罪过全都压到王贵妃母家身上,方能洗白,维持三皇子的声誉。
总而言之,那位舅舅死定了。
可怜吗?
一点儿也不!
若非王贵妃有了儿子,给了他们希望,便不会有今日弄权的机会。
但若没有弄权的机会,王家人虽无泼天富贵,却大概率可以善终。
一切的果皆是当初自己种下的因,只能说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皇子之争暂时有上头的师长们顶着,秦放鹤等人倒不大着急,反而是后面宁同光的下放,更叫他们感兴趣。
宁同光本就是内阁之中资历最浅的,此番先后主持会试、殿试,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天元帝深感其心,然后……贬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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