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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珍娘瘫坐在地上哀哭着:“娘——”
一出声就被她爹揪着头发扇了一巴掌:“你娘早死外边了,天天叫魂!”
周围的街坊邻居一阵唏嘘。
“哎,多可怜见,这小姑娘家的。娘跑了,她爹又是个赌鬼。”
“要是卖到富贵人家,说不得也是条出路呢,总好过饭都吃不饱。”
世道艰难,多的是活不下去的人,卖儿鬻女算不上新鲜。逢上灾年了,俩儿子都换不来一只鹅。只不过吴敬儒毕竟是个秀才,有功名在身,做这种事实在有辱斯文,多少会遭人指点。
“春娘也真是,自己跑了,不想想孩子怎么活?”
“这话咋说,带个拖油瓶还怎么跑啊!”
“都是乡里乡亲的,要不咱们借点……”一个穿着翠青色布袍的男人踌躇着说。
话音未落,他老婆已经柳眉倒竖,揪住了他的耳朵:“姓王的,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你以为你借几个钱,人家春娘回来了能多看你两眼?我呸!人家早攀上高枝儿了,看得上你这仨瓜俩枣!”
吴家在街坊四邻里没什么好名声,男的是个赌鬼就不提了,女的也是个花枝招展的狐狸精。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老出去抛头露面,弄得巷子里天天有些猥琐闲汉跑来晃荡,可见是个不安分的。
流言蜚语听得吴敬儒脸都绿了,他又踹一脚珍娘,吼道:“都是你乱跑!真是丢人现眼!”
连嬅实在看不下去,拨开前面挡路的几个妇人,站在珍娘身前,抬头怒视着吴敬儒:“你把她卖了多少钱?”
一颗小豆芽也跑出来伸张正义了?吴敬儒不耐烦地伸手一推,想把这小孩赶去一边,结果竟然没推动。他急着赚钱还赌债,不想多纠缠:“这是吴某的家务事,你是哪家的,也跑过来掺和,叫你爹娘赶紧领回去!”
连嬅浑身的血都往头上涌,脱口而出:“不就是三十两吗,以为谁出不起!”
反正是不义之财,能拿来救人一命也是胜造七级浮屠了。连嬅咬咬牙接着说:“我要开酒馆,正缺人手。三十两雇你女儿干一年活,你答不答应?”
围观群众炸开了,想不到张府这么有钱,一个小姑娘都能如此阔绰,随手掏三十两雇人!那可是整整三十两银子啊,足够普通家庭生活三五年的!
珍娘本来已经哭不出声音,听了这话,啊一声叫,爬过来抱住连嬅的小腿:“阿姊,你手里有钱是不是,你救救我吧,我……我给你洗衣做饭,烧火劈柴,我吃得很少……呜呜……你别让我爹把我卖了,我娘要是回来了,就找不见我了……”
吴敬儒瞪大了眼睛,看傻子一样打量着连嬅:“你说真的?”
连嬅梗着脖子回应:“当然!”
一旁看戏的安掌柜没料到会碰见人傻钱多的冤大头截胡,一下子慌了神:“哎,咱们之前不是议好了,你这送女文书都写了……”
但一个是买断合同,一个是租赁合同,还只租一年,是个人都知道选哪个更赚。
连嬅把人带回了自己的耳房,然后对着空荡荡只剩一根铁管的包袱深深叹了口气。
——火铳,能卖钱吗?
算了,她还不想吃大明的牢饭。
花钱容易赚钱难,酒馆还没开起来,本金就先用完了,真是“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奈何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注]……
吴珍娘一副怯生生的小媳妇相,谈论自己的身价:“其实,刚刚那个安掌柜只肯出二十两不到……”
连嬅瞪她一眼:“你不早说!”
“我……我吓懵了。昨天晚上本来我偷偷跑掉了,去衙门报官找我娘,又被他们送给我爹了。”
没奈何,在大明,子女就是父母的私人财产,跑去天涯海角你还是你爹的孩子。除非逃难当一辈子黑户,不然碰到什么好心人,也是一样被送回家。
吴珍娘扁扁嘴,没压住好奇心:“阿姊,你什么时候开的酒馆啊?哪里赚的这么多钱?”
——打家劫舍。
——要不然再干一票大的,赚点本金?
——不不不,我是遵纪守法好公民!不想落草为寇,当什么梁山好汉的。
“酒馆嘛,可能暂时开不起来了……”
想开只能先借钱,看有没有哪位天使投资人对她的项目感兴趣,来一个A轮融资。
——比如张居正?
俗话说,羊毛不能逮着一只羊薅。但是赵夫人辛苦做绣活也就赚一点补贴家用的钱,张镇和张文明只把她当小屁孩,要是听了她创业办酒馆的想法,估计笑两声就把她打发了——运气好的话,可能会收获几颗糖。
那张居正有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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