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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津如此猖狂,是因为他走到了末路。
聂永叛,裴方蠢,张衷死,洛阳丢。
而她却不一样,她还有一线生机。十年都忍了下来,不过这几日,不过是被朱津发觉了身份,既然朱津避而不谈,那正合她意!
这皇帝,她坐了十年,却还真没坐热乎呢!
“——不说这人身世,就说徐家是朕母族,血脉难断。”她压抑着怒气,道,“如今大司马兵败已成定局,不如早日归降,也免动兵戈。有朕与卿这十年的师生……师生情谊,朕愿保你荣华富贵,更保你性命无忧。”
这话,她说得隐忍痛苦,朱津却似瞧见了什么可人的戏码,笑得肆意,等她说完了,才好整以暇,不答反问:
“陛下这话,自己都说得磕磕绊绊,想要骗臣,恐怕还差些火候吧?”
此话却是把她强撑出来的镇定揭露无遗。
明明是在军帐之中,明明二人间隔不近,然而,许是冬日里寒风肆虐,刮入了帐中,衣袍又单薄,便也教她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
“……朕并非……”
徐鸯措辞着,艰难地试图再控住这话头,但很快又被朱津兀自打断。
“还有,敬卿——”他轻声道,递过来那间前日被拿走的甲胄。
皇帝手指一颤,并未抬手来接。
动作温和,可那话里却是赤裸裸的锋芒与放肆。
敬卿,是她的字。哪怕这十年御座是被徐温硬塞上去,顶了卫崇的身份,但这字,确实是去岁及冠,才取的表字。
是朱津为她而取的。
何人胆敢这样直呼天子表字?饶是从前的朱津也鲜有,可今日,他叫得这么顺口,这么理直气壮,仿佛当真肆无忌惮。
也不知是在提点她,这假皇帝若戳穿了,她自己性命难保,亦或是……在刻意地唤起她这十年在朱津手下忍辱的记忆。
“——扪心自问,若是我降了,陛下回到徐氏庇佑之下,头一件事,难道不是想把我千刀万剐么?”
一言,便把她心中所想道破。徐鸯遽然变色,身子不自觉地打战起来。
她似乎又将要陷回那样的绝望之中。但当她抬眼与朱津对视,瞬间在朱津幽深的眸中瞧见了自己的模样。
紧张、无措又狼狈,一副被打回原形、受人摧残的可怜样。
不像话。
于是那洪水滔天,也漫不过她挣扎求生的念想,不知过了多久,又仿佛只是一眨眼,她终于咬紧了牙关,止住战栗,又张开口,妄图打破这难堪的死寂。
只是朱津把这一切收入眼帘。
他不再沉默,像是欣赏够了自己最后的一顿晚餐,把那甲胄径自放到天子手中,也不等她开口,喟叹一般道:
“……既如此,陛下可要好生保重身体,长命百岁。”
——
北营原本就打算出兵,趁着徐军强攻洛阳时,绕道偷袭,既然洛阳陷落得如此之快,事先预备的车马粮草都是现成的。
因此,从那商议结束,到朱津送甲,再到其挟天子北逃,不过也就是一个时辰的时间。
洛阳北上就是上党,也是大道坦途。
此番,皇帝自是乘辇,不过既是仓促之行,自然不是平素那样的大驾。只由朱津扶着,上了与那宫变之日差不多的一架车上。
这回,朱津不曾入内,反而是自己骑了那匹骏马,随行在车架一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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