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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长一段时间里,石晏放学后会从校门口坐上19路公交,期间共二十二站,到医院后门下车。
男人叫他来似乎没有任何的目的,两人也基本没话说。到地后他放下书包,魏闻秋在前,石晏裹着小棉袄跟在后,一前一后下楼去食堂。
男人步子大,偶尔走快了会回下头,天黑得越来越早,从住院部到食堂的路程依旧没有灯。
有时魏闻秋会站前面那片黑里回头看他:“背挺起来,别驼。”
石晏摸下冻得通红的鼻子,也不知道对方怎么看见的,呼着热气站直溜了。
“冷啊还是?”
“冷。”石晏总会答得很老实。
“口袋呢。”
石晏就低头将手从袖子中解放出来,再插进兜里,加快脚步跟上去。
男人吃饭很香,也利索。天冷了,来食堂的人越来越少,魏闻秋吃完勺子一搁坐那等,也不说话。
石晏刚开始会把饭从热气腾腾吃到冰拔凉,从事故发生后,吃饭对他来说好像变成了一件特别困难的事。
魏闻秋从不催他,他吃下多少是多少,只是会在饭凉到不冒热气后说:“走吧,不吃了。”
魏闻秋在医院住了多久,石晏就这样来找了男人多少天。
身上的衣服越穿越厚,小小的人缩在厚厚的羽绒服下,感知难免迟钝。大街上别人手一掏,石晏就没有手机了。
这时他看起来终于不那么像一只瘦猴。就是脸还是巴掌大一张,帽子一埋就几乎看不见,只露出双大眼睛亮堂堂地往外望。
某天吃饭时魏闻秋说:“你这头发得剪了,长了,快跟小流氓似的了。”
石晏“嗯嗯”点头,男人问他:“知道哪有理发店么?”
石晏想了想,说:“家附近就有。”
“剪了啊,不扎眼呐?”
“扎,”石晏又点头:“剪。”
第二天来,石晏的头发还是长着。
第三天来,头发依旧长着。他胆子小怕黑,从医院回去后,一从公交车下来就直奔小区,顺着楼道一口气爬上去。
魏闻秋不等了,从抽屉翻出把推子,指着病床旁边的板凳:“坐着去。”
石晏刚到病房,乖乖地就去坐,听男人又说:“还背着,不重啊?”
他才想起来挂在背上的书包,站起身取下来放到一旁。
魏闻秋的病房朝向好,有时来得早,可以看到远方边界处还未褪尽的红橙色余晖。
于是这天在远处那道光一点点散尽的途中,推子在石晏的头顶嗡嗡作响,把后脑勺下面和鬓角前遮眼的长毛剃去了些。
粗砺的指腹不大温柔反复擦过他的耳廓,拨去掉落下来的细细的碎发茬。
闷声一次次撞击在耳膜上,石晏的肩膀却松懈下去,腿摊开往前放,露出穿着干净袜子的瘦脚踝。
“你多大?”这样吃过好些顿饭后,某天魏闻秋才随口一问。
“十二。”石晏说得却忐忑。
十二不算那么小,但也不大。石晏掰手指算过,魏闻秋大他有整整十岁,只比他整个自己少了两岁。
这十岁仿佛是一座巍峨的高山,挂着厚厚的青苔,能挡住风遮住雨,不言不说似乎且不易移。
熟悉上那么一些后,石晏便会叫男人:“闻秋哥。”
魏闻秋头一次听到时有点愣,而后笑了声,手从外套下叉腰上:“嗳,还真是得叫哥。”
两人开始说上那么些话。下雪后男人就不叫他再上楼去找,石晏到站下车后,只要直奔食堂就能看见坐板凳上等他的魏闻秋。
棉城下了三天的大雪,第三天石晏下公交时为了避让老人摔了一跤,站牌前是淤堵的下水道,地上一层车轮反复碾压后将化未化的污糟雪冰。
石晏这一跤摔得结实,膝盖磕在地上,半边身子歪进雪冰里。
后面来个大爷把他扶起来,石晏站起来后就忙不迭给人道谢,自己裤子朝下滴水看不着,光看见对方的手脏了,从书包里掏出包纸巾往大爷手里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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