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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景行微微阖眸,心中知道,今日一劫逃不过了。
他心中已有决意,先是对天魂道:“你先走吧,我来安抚他。”
天魂只承载了破碎记忆,本能就是回归主魂。今日过来,他本想寻找机会合魂,但殷无极这个状态,绝不是合魂的好时机。他又被揭露了状态,倒是他在给主魂添麻烦了。
谢景行苦笑摇头:“不是你的错,是我当年的安排……”太匆促,也太残忍。
圣人天魂对他点了点头:“保重,他就……交给你了。”
不需要言语了。天魂转身离去,谢景行弃下手中剑,向他远远看来,眼神平静到令人窒息。
一切都像是某种预兆。
那一瞬间,殷无极连骨髓都凉透了。
剑中帝君曾经稳定至极的手腕,如今抖得厉害。当啷一声,他握不住剑鞘,让其坠落在地上。
殷无极神色怔怔,轻轻地歪过头,凝视他,像个茫然的孩子。
“师尊,天魂不回答我,那您告诉我,好不好?”
他每一次呼吸,嗓子都如同被刀割,往日优美的腔调近乎破碎。
“你告诉我、你说……你当年,到底为什么……”
“别崖。”谢景行见他情绪激荡,隐隐有疯魔之相,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想要去握住他的腕子。
可是,殷无极竟然倒退两步,用力挥开他的手。他很少对他的触碰,表现出如此激烈的排斥。
谢景行僵住了。他缓缓放下手,咬紧牙关,克制住自己也同样失控的情绪。
天魂失去的是五感。只是简单照面,殷无极都能发觉不对劲,更别说试剑了。
他是魔道的帝君,又怎会连对手的状态都判断不出来?暴露是迟早的事情,但是……
现在的他,根本无法去面对殷无极的诘问。
“你打定主意踏天门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圣人用心血浇灌出的弟子凝望着他,眸似滴血,仿佛说出每一个字,都要抽去他浑身的气力。
殷无极嘶哑着嗓子,固执发问:“你踏天门的时候,又遭遇了什么?竟然让你差一点身死道消,五百年才能兵解转世?”
“我不能说。”谢景行阖眸。
若是说了,他一定会疯。
“师尊,你不是舍不下儒宗,舍不下儒门三相吗?为什么要走,你回答我!”
殷无极几近绝望时,竟是搬出了他平日避开不提的师弟们,试图去从他眼中找到一丝留恋,可他却什么也没看到。
他咬牙切齿:“谢云霁,你可真是个骗子。倘若你一心大道至上,当年就不会把灵骨挖给我!”
“缺少一颗灵骨,那意味着什么?你贵为圣人,难道不知道吗?”
他嗓音嘶哑,指尖按住肋下三寸:“你就算要走,好,你来九幽,再剖一次我的肋下,把我杀了,把它取走——”
就算取骨的结局是被心魔侵体,再被谢衍一剑穿心,也总比看着他坠下九天,要好得多。
“你敢去飞升,哈哈哈哈……灵骨缺一,修为大损,五感失灵,你就敢去飞升成仙——”
他捂着脸,浑身颤抖,近乎癫狂地大笑。笑后,又是悲慨,魔气几乎倒行。
“你不怕死吗?你不怕吗?还是你,对这尘世中的一切,早就倦了、烦了。你原是早就腻了与我相处,与我两看相厌,觉得我是负担累赘,只会白白耗你的修为,却不见半点渡化希望,所以一心抛却这全部尘缘,走你的大道长生!”
他一念成魔时守住的灵台,如今竟是摇摇欲坠。
谢景行顾不得冷静思考,强行拥住殷无极的身体,把徒弟按在怀里,来回抚摸他的脊背与墨发。
血色魔气改换天色,灼烧他的身体,谢景行也半点不避,甘愿承受帝尊的一切疯魔。
“别崖,你冷静些!”
“先生不该管我的。”他的神色孤戾而扭曲,古怪地笑道,
“哪怕殷别崖死了、碎了、化成了灰,那又怎样?您是九天之仙,合该求大道去。我这等将死之人,左右不过一抔土,怎值得仙人一顾?”
将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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