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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半个月后,三人中午去食堂吃饭时,路过的高一男生“不小心”手滑,将餐盘里滚热的菜汤尽数倒洒徐砚白身边。
直到多年以后,苗荼依旧清晰记得,铁皮餐盘砸在她脚背的钝痛,记得软烂粘稠的白菜粉条与南瓜粥,如同呕吐物一般,湿答答粘在徐砚白的肩膀、前胸与衣袖。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男生脸上引以为傲的得意笑容,用轻浮而高高在上的姿态说出“对不起”。
时间在那一刻被摁下暂停键,万众瞩目中,男生慢悠悠走到一言不发的徐砚白面前,装出恐惧模样:“我好害怕啊。”
“你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要霸凌我吧——就像你以前那样?”
从未直面这样明晃晃的恶意,苗荼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
旁边的陈亦扬挥拳要冲过去。
徐砚白终于有所反应。
他紧紧攥住陈亦扬手臂,力气之大,宽瘦修长的右手手背爆满青筋。
陈亦扬吃痛时,徐砚白转向挑衅男生,在对方警觉的眼神里,淡淡出声:“不惜浪费粮食也要让我难堪,就这么令你高兴吗。”
从始至终,徐砚白脸上始终一派平静,镇定宛若事不关己;
如果非要说有哪里不同,大概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浅浅的灰。
不知是否是她错觉,当苗荼望着徐砚白离去的消瘦背影时,恍惚间总觉得,那曾经一如寒冬松柏般挺拔的背脊,在渐行渐远中一点点弯了下去。
陈亦扬发泄不成,憋了一肚子火,在一楼水房和徐砚白爆发争吵。
水池台上挂着徐砚白惨不忍睹的外套,整个水房都是糜烂的饭菜味道,令人作呕。
陈亦扬忍无可忍:“你为什么拦着我?他都要骑在你脸上了,你脾气好也要有个度吧?”
苗荼抬手去拽她哥手臂,让他不要再说。
过去忍辱负重一个月积累的怒气,都在徐砚白的沉默中顷刻爆发;陈亦扬甩开苗荼的手,口不择言:“我真是奇了怪了,你为什么从来不反驳、从来不反抗?”
“徐砚白,你就打算这么一辈子窝囊活下去、永远当个哑巴懦夫是吗——”
“然后呢。”
“打人了,然后呢,”垂眸不语的徐砚白突然发难,深沉黑瞳盯着陈亦扬,“你把他打进医院,学校下令处分,叔叔阿姨不得不承担医药费、再上门鞠躬道歉。”
相识以来,这是苗荼第一次见徐砚白情绪激动,胸膛深深起伏,长袖下的双手紧攥成拳,语速飞快:“陈亦扬,还有不到三个月就要高考了。”
“这是你想要的吗。”
陈亦扬气的眼眶发红,怒声反问:“那你怎么办?就让他们猖狂下去?!!”
徐砚白缄默几秒,眼里似乎闪过茫然,随即又变回平时的平和稳重:“就像他们说的,高考不是我的出路,无非是被人说两句,半年后出国换个地方,很快就没人记得了。”
不知在说服兄妹俩还是他自己,说完他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唇角扬起弧度,笑容一贯温柔:“至于我。”
“我没什么重要的。”
两人争吵闹出太大动静,不断引得路过学生凑过来看;最终陈亦扬败下阵来,头也不回地愤然离去。
一时间,水房里只剩下苗荼和徐砚白。
焦灼气氛突然凝固冰封,隔着半臂距离的两人相对无言,最后还是徐砚白率先打破沉默。
男生专注温和的目光落在身上,半晌开口:“脚还疼吗?”
“抱歉,我当时应该护着你的。”
“......”
苗荼设想过十几种对话开口,怎么也没想到,徐砚白开口第一句,竟然反过来宽慰她。
呼吸艰难,她开始痛恨自己的哑口无言,甚至做不到像陈亦扬那样臭骂一顿解气。
她用力摇头,缓慢走到水池边想给徐砚白冲洗外套,心里一次又一次问: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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