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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芷瑶坐在他身旁,远眺洛河风光,此刻的洛河安静得像个温驯的母亲。
“那一处是缕堤,用以束水冲沙,背水处一二余里是遥堤,可拦水势……”
谢芷瑶静静听他讲,许是说累了,温言的声音越来越小。
“温言,我看到了,那是缕堤,那是遥堤,还有格堤,月堤。”
事实上谢芷瑶根本不懂这些,她只是顺势接过温言的话,不让话音有落下的机会。
肩舆上的人听笑了,声音虚弱。
“瑶瑶,你看不到那么远的。”
“我看了,就是看到了。”
谢芷瑶凝视远方,坚定地又重复了一遍她方才说过的话。
握住她手的力道忽而松开了。
谢芷瑶嗓音一滞,及时握上那只滑落的手。她依然凝视着洛河,把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说到最后实在说不下去了,她才颤着眼睫叹了口气。
“温言,我知你一生愧大胤,愧君父,愧百姓,我知道的。”
“温言,你已经做得很好,很好了。”
她回过头,眼神平静温和。
当年一路追她到沈府的纨绔公子,歪在肩舆上,已然没了生气。
……
扶灵回京那日,齐鲁百姓夹道拜送“无名先生”。
再经洛河,匠人们拥谢芷瑶入新修建的碑亭。
石碑上刻着篇文章,字词平实无华,娓娓道来齐鲁风貌、洛河风光,以及束水冲沙之法。
“无名先生为齐鲁地奉献良多,我们商议着给他塑个像,留与后世瞻仰,先生得知后拒绝了,不让我们弄。他无官无职,无有名姓,就只留下了这篇文章。”
有个匠人蹲在地上刻碑收尾,缓缓谈起往事。
“无名先生说,往日旧罪难赎,他不过渺渺沧海一粟,不敢妄想福报功德。但若苍天垂怜,他希望所余一丁半点功德能尽他妻子所有。”
“他只愿他爱妻多喜乐,常安宁。”
谢芷瑶听着,看匠人刻刀之下逐渐清晰明朗,那是朵栩栩如生的山茶花。
一个“无”字已落下,谢芷瑶坚定道:“落款题,修缮者,燕都温家子温言。”
刻刀一顿,周遭百姓俱惊。
“什么?他、他姓温?”
那个残害忠良、欺压百姓的乱臣贼子温鸿的温?
“是,他姓温,是温家子,是温鸿孙。”
温言,你可以不图名与利,不求生前身后名,可我想替你求!
我,实不甘心。
……
回京后,谢芷瑶上书请旨为其亡夫正名,反遭弹劾。
在长公主与首辅等人的支持下,熹和四年腊月,小皇帝追封温言“文正侯”。
其所提“束水冲沙”为后世历代所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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