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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宦海浮沉几十载,自然无比清楚裴氏一族是何等门庭赫奕。本朝第一位内阁首辅就出自裴家,从此往后百年上京的权柄都牢牢握在裴氏手中。
如今诸多世家挟权弄势,分走的也不过是裴家毫毛,连当今皇后都是裴太傅的胞妹,裴氏地位可想而知。
出身于这般显赫的门阀之中,裴晏迟的手段比前人更甚,不过二十三就做到了许多人一生都难以企及的高度,坐稳了通政使的位置。
这两年清洗逆党之事也做得极其漂亮,强硬、铁血、冷酷,叫他们一群老辈都自叹不如,可想而知此子未来几十年能够有何等经天纬地的成就。
——这样的人,他家那笨头笨脑的明珠绝对高攀不起,他也绝对没有任何妄念想要明珠去高攀啊。
虽说这回没闹出大乱,可下回呢,下下回呢?瞧明珠这痴情不改的样子,分明就是没记住教训。
越明珠急得拉起了他的衣袖。越轻鸿满腹愁思,全然没留意女儿又在狡辩些什么,挥了挥手,打断道:
“别说那些没用的,先让云青带你去休息吧,容为父好好想想。”
…………
越明珠觉得她也需要好好想想了。
一直到被云青牵回厢房,她都还没有想通——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她爹觉得她钟意裴晏迟!?
越明珠以前会偷偷觉得对不起越轻鸿。她爹作为左副都御史,都察院重臣,江南越氏远近闻名的才子,偏偏有她这样笨头笨脑的女儿,实在是晚节不保。
不过今天之后一定不会了。她爹这样子也不是很聪明,果然有其父才有其女。
坐在梳妆台前,越明珠清楚地从铜镜中瞧见自己一脸的惆怅:“云青,你说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才能又不牵扯到阿策哥哥,又跟我爹解释清楚?”
云青:“奴婢觉得不该解释。”
“为什么?”
云青拿过木梳,一边为她打理如瀑青丝,一边解释:“多说多错,老爷不知道小姐同小少爷的事,只是因为从前不多加过问,若多问些,依照小姐的性子,肯定都藏不住的。”
越明珠撑起脸蛋:“那难道真的要让我爹一直误会下去吗?”
云青宽慰道:“就是一个误会而已,少女怀春,老爷肯定能理解。”
嗯,就是一个误会而已。
……但怎么偏偏就误会到裴晏迟头上了呢?
越明珠几乎没有讨厌过谁,裴晏迟已经算是她最看不惯的人之一。跟这种人的名字扯上关系,光是听着就叫人不舒坦。
说起来,她在江南就见过裴晏迟,以前他可没有现在这么讨人厌。
那时候裴晏迟不过十四五岁,却早已经有了远超年纪的老成持重。无论是谁都夸裴大公子是天纵之才,有名门望族之风,不愧为裴氏长子。
这样的人显然满心都是君子六艺、文韬武略,懒得搭理他们这些幼稚的小孩子。
越明珠隔三差五去找裴惊策玩,却很少见到同在府邸里的裴晏迟。
不,偶尔也会打上几个照面。
比如她跟裴惊策在庭院里放纸鸢,互相比试谁放得高放得远。
裴惊策中途离开了一会儿。她心不在焉,一个不小心就把纸鸢挂在了小阁楼的窗棂上。
小越明珠惊叫一声,连忙喊人帮忙,还没把裴惊策喊回来,阁楼的窗子就被人推开了。
身着玉色衣衫的少年长身侧立,手里捧着一本薄书,瞧着是在温习。
越明珠仰起脑袋,大声询问道:“哥哥哥哥,可以帮我把纸鸢拿下来吗?”
裴晏迟冷淡地看着她:“你在叫谁?我不是你哥哥。”
越明珠从小没有被人凶过,也不知道裴晏迟这冷冰冰的语气是在凶她。
她只觉得这人脾气有点差,但并没有自己应该识趣地闭嘴的自觉,继续问:“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叫你,好心人哥哥,你可以帮我把纸鸢拿下来吗?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她一口气说了好多个“求求你嘛”。
可能是觉得她太烦了,裴晏迟合上书,伸手解开了缠在窗棂上的筝线。
越明珠喜笑颜开地收回纸鸢:“谢谢你呀,你温书累了吗?要不要下来跟我和阿策哥哥一起玩纸鸢?我们还有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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