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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蕴生有一双极美的眼睛,美而不艳、媚而不俗,笑起来时眉目含情如春风拂面,叫人难以移开视线。
可她却很少对人这样笑。
陈不逊看得微微恍神,一瞬间竟忘记自己身在何处。他知道平阴侯府上的千金极美,却没想到她竟能美成这般模样,哪怕身上的衩裙洗得微微褪色,哪怕没有任何脂粉点缀,她仍旧美得叫人炫目。
对上宋蕴似笑非笑的眼神,陈不逊倏然清醒,闭上眼:“宋姑娘何必如此。”
宋蕴脸上的笑意淡去,只余下疏离与淡漠。她知道陈不逊为人表面浪荡,实则自有底线不重女色,可她更知道,世间男子大多薄情寡恩,从未真正在意过女子的死活。
陈不逊在她面前提起这些,是真心想要帮她?还是要看她走投无路后的濒死挣扎?
前世今生两辈子,她收到的善意有限,实在不敢奢求前一种可能。
宋蕴垂眸道:“陈大人想说什么只管说,不必遮遮掩掩,我宋蕴一介民女,不值得你这般体谅揣度,也听不懂你的言外之意。”
“是吗?”陈不逊睁开眼,“我倒觉得宋姑娘你聪慧至极。”
如果宋蕴还对平阴侯以及平阴侯府心存希冀,就不会这般恼羞成怒,对他充满敌意。
毕竟从前的平阴侯府千金,只会对他的揣测置之一笑,高傲的转身离开,只有如今空有一身美貌而毫无依仗的民女宋蕴,才会被他三言两语挑动情绪。
从云端跌落的滋味,他尝过,也最清楚是何等煎熬。
陈不逊给她倒了杯茶,示意她坐下,但宋蕴不为所动,站在窗前望向街上的人潮人海。
人海茫茫,她亦在其中,如蝼蚁,似草芥。
“陈大人,”宋蕴语气散漫而随意,“聪慧一词对于女子来说,从不是什么好事。”
陈不逊摇摇头,起身走到她身旁:“我可以帮你。”
宋蕴蓦然攥紧手中的帕子。
陈不逊继续道:“我因太子的事被牵连,可家族仍在,便是对上忠王、信王,也能全身而退。”
此言倒是非虚。
陈不逊的父亲乃当朝国子监祭酒,朝中大半文官都是他的学生,威望极高,而陈不逊的祖父更是前太子太傅,虽已致仕,可连圣上都不得不给他几分薄面。
宋蕴竟生出一瞬间的心动,可她很快便恢复了清醒,淡声道:“凡事必有代价,宋蕴人微命薄,怕是承担不起。”
“你担得起,”陈不逊望着她,“只怕你不愿。”
宋蕴轻笑一声,毫不在意的点破其中含义:“能担得起陈家倾力庇护的,除了陈大人这位嫡子,恐怕也只剩下陈家女眷,不,或许还要看看女眷的分量,值不值得再次触怒圣上。”
太子被废后,太子太傅“自请”致仕,身为昔日太子心腹以及至交好友的陈不逊也被发配至兹阳县。陈家的确尚有威势,但她并没有足够的价值来交换。
即便她答应陈不逊,可这样的选择与前世又有何种不同?一样是仰人鼻息,毫无自由可言。
她厌倦了金丝雀般的生活,这一世,她只想做宋蕴。
宋蕴抬起头,笑了下:“陈大人,我知你并非心悦于我,只是见不得故人沦落,从前我或许会心动,可现在……我不愿意。”
前世也好,今生也罢,她总是习惯性的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靠着一点微弱的光亮苟活,可真正的生命是这样的吗?
她不知道。
可她想堂堂正正的为自己活一次,听从自己的内心,是善是恶,是精于算计是不择手段,是选择了最不该的一条路……都没有关系。
“我这条命在旁人眼中低贱如泥,”宋蕴轻笑,“那就让我为尘,为烟,为一抔烂泥,左右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再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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