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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猫走过来,围着他腿转,要吃。二狗儿使劲一脚,小猫儿叫声还在树下,身子已在院墙下打滚。
这一脚就像踹在老乔婆身上,跑出来,拍着大腿骂:“你这个愣头青,有话放肚子里,拿猫出气哩,四十多岁的人,吃空饭!”
党妹好声好气地又跟出来:“妈,你别跟他生气,我来问他为什么事。”走到树下,一掐二狗儿的膀子:“什么事,说嘛!”
“人家说爹扒灰!”
“你说什么?”党妹一下急得要哭又要笑,“你嚼的哪朝舌头!?”直捶二狗儿。
老乔婆也听见了,不信:“为这个?这准是人家闹笑,他也当真。党妹,别理他,听他的话!人家说大盐是馊的,他也闻闻。我不信,地里干活人的嘴淡,什么话不说?”
四
老乔婆虽这么说,党妹心里仍然是个疙瘩,她觉得二狗儿话出有因。怪不得这几天庄上人指指戳戳,看见她光张嘴伸舌头,原来是嗓门里有个东西在卡着。
她伤心地哭了。
她想,世界上的人为什么这样恶毒?她用无限虔诚、善良的心,百般温顺贤惠的品行在对待别人,而别人为什么总像捏蚂蚁一样对待她呢?
一个女人,一个被生活浪尖左摔又打的女人,一个流浪他乡,举目无亲的可怜女人,多少年来,她用流泪的微笑来对待生活,生活却像一张死尸的脸对待她!
乔家小院对她,像牢、像笼、像洞穴!阴森森的几张面孔!充满冷落和不满的几双眼睛!随时都可能是谩骂、责怪、挑剔、挖苦的几张嘴!
他是爹?不!五年前,他把她拣回来,不是善良的发现,而是心怀叵测。现在他只把她当工具不当人。叫他爹,他没有爹的感情,只是平时出于一种口头上的称呼而已。
她是妈?不!她是一个自私,而又偏心的老女人,她又是个可怜的、讨厌的、不幸的老女人。她和她两个不同年龄的女人,有一个同样的命运,一样的牺牲品。她对她应该同情和帮助,而她反而助纣为虐,雪上加霜!叫她妈,她没有母爱,也是出于口头方便而已。
他是丈夫?不!是一个可恶可怜的男人,他只是个男人的名字,而没有男人的能力和气质。她嫁给他是为了当时不至于死,根本不是爱的驱使和结合。夫妻只是形式上的需要和形式上的组合。
那么这个家还有她什么亲人?没有,只是路人在一块儿暂居。
五
党妹倒在枕头上流泪。
她没吃饭,她不是在等人端蛋端茶,而是实在不想吃。
趁他们正在吃饭时,她一个人从小院门走出去。
去哪儿呢?
她想去春嫂家。
一想,春嫂昨天去省计划生育辅导站学习,要二十多天才能回来。
于是,她漫无目的地在马勺子庄转了好一会儿,又从庄南出去,从南渠边上走回来。
六
回到家,小院已经黑灯瞎火,万籁俱寂。
党妹不声不响地走到北屋门口,准备掀帘进屋,又觉得肚里很饿,折回头来,到厨房看看。灯一开,盆里空空,粥喝光了。看看篮子,同样空空,馍馍没有。所有的就是一沓大碗小盘,堆在桶里,留给她做最后的清洁工作。
党妹深深地叹了口气,掉过面只见小花咪在灶头上,张着可爱的小嘴,咪?
它问她什么?听不懂,好像是问她饿,她走过去,轻轻地抱起小花咪,用脸亲亲它的绒毛上,顺着毛儿又滚下去。
她不觉饿了,搂着小花咪,来到北屋,推开门,听到二狗儿在打呼噜。
走到床边,一摸,胖胖的躯干横在整个床上。他心里闷着气,党妹不敢动醒他。轻轻地挨着床边儿合衣侧身,倒下。
她睡不着。
黑夜中,她瞪着两只悲戚、忧愤的大眼睛,望着小窗洞中透进来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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