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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几乎是屏住呼吸,慢慢揭开了第一张纸。
看清上面的字迹后,他瞳孔骤然一缩,整个人如遭雷击。
经年已久的纸张泛着陈旧的黄色,却掩盖不住上头娟秀清丽的小楷。那一字一句,宛然便是她的字迹。看清了上面的内容后,皇帝的手腕有些颤抖,用力捏住了纸张边缘,将那轻薄的纸捏出了褶皱。
那叠纸很厚,约莫有百余张。皇帝顾不上仔细看内容,只有些急切地翻动着,看着上面的笔触从起初的稳健逐渐变得虚浮,原本整整齐齐的字迹也变得散乱颠倒,显然执笔人已病势沉重,意识模糊,手腕无力,无法再如从前那样落笔,写下清楚明晰的内容。
他整个人如同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眼前霎时间一片迷蒙,仿佛有无数道声音自四面八方席卷而来,让他的头脑一阵钝痛。
皇帝握着那叠纸张,不自觉地僵坐在了原地。
*
晚间,姜清窈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实在想当面问一问谢怀琤,今日之事是意外还是他一手策划。可他既然被禁足,又该如何才能让皇帝转怒为喜呢?
她轻叹一声,披衣下了床,走到窗边,将窗子推开一道细缝。今夜的月色很皎洁,撒下柔和而又明亮的光华。
姜清窈对着那轮明月发了会呆,正欲关窗,忽然听见窗下传来一阵细小的动静。
她一惊,下意识拿过桌上的烛台,探身低头看去,却见窗根底下有一小团灰影在动弹,将外墙挠得噼啪作响。
“......乌云?”姜清窈借着光亮辨认出那是一只灰猫,心中陡然浮起一个猜测,便大着胆子唤了一声。
那猫儿大约是听懂了她的话,随即轻盈一跃,跳上了窗台,抬头看她。
“你怎么会来这里?”姜清窈伸手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笑了笑,浅笑道,“莫非你是替他来的?”
她原本只是玩笑一句,却见乌云抖了抖身上的毛发,这才注意到它的背上绑了一只小小的纸卷。它大约是觉得不舒服了,才不耐烦地甩动着。
姜清窈心口一跳,连忙解下了那纸卷。乌云甩脱了束缚,很快毫不留恋地跃下窗台,转眼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徒留她对着窗外的月色,缓缓展开了那张纸。
上面是她熟悉的、少年俊逸的字迹。许是下笔时较为急促,他的笔触多了几分凌厉,写出的语句却格外柔和:
“安好。勿念。”
第58章坚定他会迎着风雨向她走去。
几日后,启元殿传下旨意,解了五皇子的禁足。与此同时,六皇子却并未得到宽宥,皇帝的态度昭然若揭。
宫中众人旁观着,心中都暗自揣测,此次皇帝对谢怀琤的宽恕究竟是不是昙花一现。
在无数人或怜悯或奚落的注视中,恢复了自由的谢怀琤并未就此揭过此页,而是很快去了启元殿,除了向病愈的皇帝问安外,还特意为了先前之事请罪。
他不再像从前那样沉默不语,不论是受了委屈还是受了赏赐都无动于衷。而皇帝同样并未像从前那样斥责他,而是破天荒地留他一道用了膳。
这于谢怀琤而言,是难得的恩宠。
启元殿内,皇帝于榻上独坐,谢怀琤侍立在侧,欲要为父皇布菜。
他已经多年没有这样的机会在皇帝身畔尽孝,因此虽礼数一丝不乱,但举止却略显笨拙,却依然在尽力小心翼翼看着皇帝的眼色。
皇帝握住筷子,沉默地看着他的动作,一时间有些恍惚。
谢怀琤虽是皇子,但五官的俊逸朗秀却颇有几分像他的母亲,特别是那低垂眉眼时的轮廓与神态,总让皇帝情不自禁想到秋妃。他记得,曾几何时,秋妃亦如此,浅笑着陪他一道用膳。
后来,他也曾多次和这对母子一同围坐,如寻常人家一样笑语阵阵。那时的谢怀琤自然不是如今这般沉静,而是伶牙俐齿,总会把他逗得不住发笑。每逢那时,皇帝便会觉得自己不再是孤家寡人。
思绪如潮水般漫上,又悄然退去。皇帝回神,看向谢怀琤的神色有不易察觉的柔和。他咳嗽了一声,道:“你坐下用膳,不必时时侍奉朕。”
谢怀琤恭谨道:“谢父皇。”
父子二人多年不曾同坐一处,竟还有些异样的生疏。好在启元殿一向有食不言的规矩,这一餐饭总算是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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