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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看向他的眼神中,有提防怀疑,有恼羞成怒,可唯独看不见的,是他季怀真先前还短暂拥有过的怜惜爱意。
季怀真一怔。
他的耳朵突然嗡嗡响,一边嗡嗡响,一边又听得格外清楚,他听到帐外有人窃窃私语,有人在靠近,有人在笑,他像是被定在原地般,看着燕迟的眼睛说不出话,也挪不开视线。
巧舌如簧、惯爱颠倒是非的季怀真突然变哑巴了。
他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燕迟。
就在这时,有人一掀帐帘,笑着闯入,只来得及喊了声燕迟殿下,那声音欢喜雀跃,许是日日夜夜盼着燕迟回来。
偏来的不巧,盛怒之下,燕迟朝来人大吼道:“滚!”接着看也不看,单手拎起一张整人高的长案,循声砸过去。
响动过后,又安静下来,只余燕迟怒极时的粗喘。
他回头看向季怀真,那眼神似要杀人般——燕迟杀心已动。
这一刻,季怀真突然明白,原来就真的有人只爱一个名字,只爱一张脸。
他笑路小佳是傻屌,笑梁崇光是傻屌,其实他才是。
季怀真突然一笑。
燕迟面色阴沉不定。
季怀真越笑声音越大,笑得直不起腰,以袖捂嘴,最后等他笑够了,才把身子一直,用方才要去牵燕迟的手,一撩鬓角碎发,看着燕迟,讥讽道:“我是谁?不如你来猜猜,猜不出?没关系,我提醒你,从汾州到汶阳这一路,你可是提我名字提了不少次。后来你不提了,因为你发现每每提到我的名字,我们就会吵架,你爱我爱得要死,自然不愿意我生气,所以不提了。”
仿佛他伸出去的手,本来就是要轻抚自己的碎发,而非要异想天开地去拉燕迟。
他步步逼近,目光炯炯有神,直盯在燕迟身上。
见对方神色越发惊疑,季怀真便知他心中已有答案,于是笑得越发猖狂:“就是你想的那样,说出来,把我名字说出来,怎么了,你害怕?难道一提我季怀真的大名,你就知道我要作恶害人,叫你心心念念的陆拾遗吃不了兜着走?”
燕迟一把攥住他手腕,不让他再往前,咬牙切齿道:“所以从一开始就是你。”
怎么偏偏是季怀真?
这个从最开始,就不断出现在二人谈话间引起无数纠葛的名字,叫他记忆犹新,胆战心惊。
他好不容易将原有印象打碎重铸,接受了眼前这人的坏,他无数次告诉自己,不管好坏,他爱得都是眼前这个人,就算“陆拾遗”这几年有所变化,那又怎么了?
可现在却告诉他,他爱错了人?
这压根不是一心痴痴念着的陆拾遗,而是那个恶名昭彰的季怀真。
从一开始就是他拓跋燕迟认错人,可这人还睁着眼睛说瞎话,耍他,践踏他的一颗真心。
杀人放火的是他,滥杀无辜也是他。
……可舍命相救的是他,跟他在敕勒川月下定情的也是他。
“一直都是我,从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认错人了,汾州驿站,哄你上床的是我,在清源观,说要剜你守宫砂的也是我,盖着红盖头,跟你成亲的也是我。”
燕迟满脸痛苦,胸口因愤怒而不住起伏,他突然道:“你别说了。”
手腕被攥得发痛,痛得季怀真的心拧成一团,可他依然凄厉一笑,不依不饶道:“汶阳凭栏村,命人将叶红玉金身捡回补好的是我,鞑靼数千铁骑,陪你命悬一线的是我,苍梧山上下大雪,陪你在破木屋里耳鬓厮磨的也是我。”
他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竟嘶哑了。
“桩桩件件,哪一件是陆拾遗陪你做的,你说,你倒是说!凭什么陆拾遗杀人放火,满口谎话,你爱他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为什么换到季怀真身上就不行!”
“你居然还敢问,我将陆拾遗怎么了?是他陆拾遗设计陷害我,让我险些功亏一篑客死他乡不说,翻苍梧山时你为什么要带着药罐,难道你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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