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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晖堂。
沈明语走神时,萧成钧的身影已然消失。
梦中仿若亲历的委屈、悲愤、不甘……种种复杂心绪,与今夜的震惊轰然碰撞,叫她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沈明语攥着的手指紧了紧,终是缓缓吐出口气,快步迈进屋里。
回到厅堂,气氛略沉闷。
萧大爷请了老夫人去隔壁说话,只留了一屋子女眷守着孩子们。
“就不该叫三郎,兰姨娘也不会追出来,先前她发疯,把泽哥儿脸挠出好几道血印……”
“三房只剩他一人,总不能不喊他……外头传得多难听,不知情的还以为咱们合起来欺负他孤儿寡母。”
“还怕甚难听,京中早传开了,谁不知萧家三郎天生煞星,都编排咱们家呢,说前人造孽的报应……”
“兰姨娘才是命苦,若不是摊上这么个儿子,也不会得疯病。”
“你们平日里也要离他远些,免得犯了他的煞,惹上晦气可不得了……”
看沈明语进来,众人也没有噤声的意思,絮叨嘀咕个不停。
沈明语怔了下。
她自是不信所谓的“天煞孤星命格”,她幼年曾遇到个算命先生,还说她出身贵胄,将来会权倾天下呢。
然而,依着梦境昭示,权倾天下的另有其人,正是这位人人忌惮的天煞孤星。
沈明语心里莫名发闷,不想继续听下去。
她抬头,朝崔嬷嬷轻声道:“嬷嬷,烦请你同祖母说一声,我淋了雨有些不适,先回去了。”
待回了芷阳院,沈明语只觉得身心疲惫,枯坐在窗下看了许久书册。
眼前一时浮现着冷厉权臣肩披黑氅,在冬雪中静如孤松的模样,一时是雨中少年浑身发抖的画面,不断割裂交融。
这夜她睡得不太踏实,但也没有再梦魇。天光大亮时,她才渐渐醒了。
萧家有晨昏定省的规矩,昨日闹了乱子,老夫人叫众人这几日不必过去。但沈明语心里有事,早早便去了春晖堂。
昨夜雷雨才过,今儿就天晴了,日头照在身上,热得人背后沁出薄汗。
暖阳铺陈春晖堂庭前,山茶姝丽,迎春明艳,一派花团锦簇。
老夫人看沈明语进屋后,端茶递水殷勤得很,不由得瞥了她一眼,笑道:“可是又有什么要求我的?”
沈明语正想如何回话,忽听外面传来一句极淡的声音。
“祖母,孙儿来给您请安。”
门外人声线虽冰冷平静,没有任何起伏,却如清冽雪水淌过耳畔,极是好听的。
但此刻,沈明语并不觉如听天籁,整个人陷入木僵似的,呆愣着望过去。
晨光曦微,雾气氤氲,初升的日辉投落廊外,泛起暖融的金光。
珠帘外,一道清瘦的身影背光而立,微微垂首,宝蓝衣袍染透碎金春熙。
恰在此时,他长眸含霜,随意一瞥,朝她看来。
屋内点了盏檀香,烟雾悠悠缭绕而上。
轩窗半开,日光洒进来,光线中尘埃轻跃。
萧成钧进屋第一眼,便见那道光束落在清秀少年的肩上。
他抬眼之际,正好对上一双干净的漆黑瞳仁。宛若林深处初生的幼鹿,不沾世俗。
萧成钧只随意瞥了一眼,随后低垂眸子,朝老夫人恭敬叩安,“祖母安好。”
屋里静悄悄的,半晌没听见老夫人出声。
沈明语忍不住抬眼,朝跪在地上的萧成钧多望了两眼。
今日他穿了件宝蓝素面直裰,乌发半束,面色有些苍白,垂眸不语时自带几分疏离气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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