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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现在想换一种活法了。”杨逢说,“那天在宴会中看到魏暮,我忽然觉得人生这东西,有种说不上来的怪。这两天我都来这里听他们演奏,就想明白了,如果真的舍不得的话,为什么非要放弃,不能重新试一下呢?”他扭头看向纪随安,像是要看他的反应,却在纪随安脸上什么也没看出来。纪随安的声音仍是很平静,甚至有些残忍的冷酷:“有些事不去重新试一下是错,有些事,舍不得才是错。”杨逢看着他,良久移开视线,笑着叹道:“我知道为什么那些事你能做到但我不能了。”回去路上下起了小雨,纪随安的车还停在公司,杨逢于是直接送他去了地下车库,临走前杨逢扶着车门,冲他笑得很张扬,说:“过段时间请你来看我们自己的乐队演出。”等杨逢走后,纪随安上了车,坐在驾驶席上笑了一会儿,然后他又想起来了魏暮,嘴角的笑便淡了下去。最近的天简直称得上是变化无常,三天晴两日雨的交错着来,常是下得突然,又走得缓慢。纪随安开车回家的路上雨仍是未停,在路过归园旁边时,他下意识地看了过去,然后视线倏然一顿。魏暮今天没在店里面,而是坐在店门外的台阶上,他身后的归园紧锁着门,里面漆黑一片。屋檐窄小,魏暮半个身子都露在雨中,他却像是毫无所觉,只是低着头一动不动地坐着。纪随安心底一瞬间涌上了一股焦躁,他说不清自己是想去做什么,但胸腔里的那口气几乎顶得他心口发疼,他咬紧了牙,才将车从魏暮身边开了过去。因为傍晚时随杨逢出去了一趟,他今晚还有一些工作要做,然而到了家,电脑和文件摊开在眼前,他却十几分钟一个字没看进去。窗户的隔音原本很是不错,这个时候却好像没了一点作用,窗外的雨声清晰地响在他耳边,云层中偶尔炸响的闷雷,每一下都像是直接震在他心底。他推开文件,发泄似的狠狠抽了几根烟,心底的那股躁意却仍是无法压制下去,起身在屋里走了几圈之后,他盯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雨,最终还是出了门。街上已经空无一人,路灯光将潮湿的地面也映得昏黄,魏暮还是那样孤零零地坐在台阶上,身后的玻璃上贴着一张张走丢了的孩子的照片,他坐在其中,像是和那些照片融为了一体。纪随安打伞站在他面前,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要管眼前这个人,然而胸口的涩意却涨得他难以忍受。他的手用力攥紧,开口时有些压抑不住愤怒:“魏暮,你是不是有毛病!”魏暮抬眼看向了他,眼中却没有几分惊喜,像是生了浓雾,只有无尽的茫然。纪随安忽然说不出其他的话来了,他沉默半晌,哑着嗓子低声说了句“走”。转身走了几步之后,他发现魏暮还坐在原地并没跟上来,他咬了咬牙根,这回声音终于能放了出来:“还不过来!”魏暮像是这才明白他的意思,抱着包慢慢地站了起来,朝他走过来,纪随安转过身,两人一个打着伞、一个淋着雨,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进了小区。进了家,纪随安径自朝屋里走去,他从未如此迫切地需要一杯酒。而他刚往前走了两步,身后的魏暮忽然开了口:“你知道我妈妈去哪了吗?”窗外雷声骤然炸响,纪随安猛地回过头去,不敢置信地看向魏暮。魏暮抿了抿唇,说:“我今天回家去找她,但那里住的人很多都已经搬走了,我不知道她去哪了。”纪随安的喉咙发紧,指尖都有些发麻起来,一句话撞入他的脑海——竟然是真的。无论先前魏暮说了多少遍不记得以前的事,他都并未全信过,然而当魏暮问出这个问题,他猛然惊觉,原来是真的。在窗外接续不断的雷声中,纪随安盯着魏暮,低声道:“她在五年前就去世了。”疼这晚的雷几乎称得上是暴虐,雨水啪啪地砸在窗户上,魏暮看着纪随安,像是没听明白他的话,脸色却一瞬间灰败了下去。纪随安往前走了半步,一时间忽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刚张了张嘴,便见魏暮颤抖着移开视线,低声喃喃道:“我想睡觉了……”他问纪随安:“我可以去睡觉吗?”纪随安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给他指了客房的方向。魏暮便朝那里走过去,湿了的衣服贴在身上勾勒出瘦削的背,他的肩膀像是支不起来般,微微坍缩着,如同一个戴着镣铐的垂死之人,一步步走得缓慢又沉重。房门关上,纪随安的视线仍旧放在上面,许久之后,他抬步走到吧台前,给他自己倒了一杯酒。凉意一路浸润到肺腑,又带来轻微的烧灼感,他沉沉地吐出一口气,心脏还在激烈地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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