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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烛山没了结界,百鬼哀嚎,愁雨多日。而上劫峰没了结界……望枯却在思索上劫峰为何会有结界。此物,大多是御其恶之灵为非作歹,为护良正义士不受伤害。但上劫峰在外风貌,好坏难分,总有纰漏,能有结界——显然是前者所致。既然如此,隐瞒实情就没有好下场。望枯下定决心:“我要去比试台,将此事告知师尊与师兄们。”吹蔓:“望枯,可你的剑还在钧铎峰上……”是了。不要剑时,磨刀百日也伤不了几回人,要时,盼星星盼月亮也挨不着。望枯叹惋:“罢了,以前没剑时怎么去的,如今就如何去。”吹蔓不忍:“你以前是如何去的?跳崖?渡江?可如今这个时令,禁不起这样造次……”望枯:“我一个忍冬藤,也会有风寒傍身吗?”吹蔓:“……我也不知。”望枯:“那就算了,若到时真病了,难过也至多是一阵子的事,再不济还有倦空君赠我的药,死不了就好,其余的何故究得太过?”财大气粗,便是在此时为望枯增添底气的。吹蔓挠头:“好罢,望枯,一路顺风,早去早回。”望枯应下,再跃万丈峰,落深水。没了风浮濯的金丹,确是不会沉入水中,更不会咕咚一响。久违坐在水面上飘去,倒是省心省力。但寒潭几处波,化雪来催,草木方知冷暖。望枯瑟索,此冬太长。不一会儿,她就停在遥指峰下。休忘尘如此机敏,却也不会设下结界,更便她来往自如。径直去到看客台,听到好些人的闲言碎语。说是休忘尘这疯子又想一出,将今日弟子比试,命名为“驻槐令”,意在借用些许槐飏仙尊仙骨的法力,将这日始终停在艳阳高照时,不沉暮夜。只有八百来个弟子分出胜负了,才会去到来日。打不完,则永久往复今日。十二峰的弟子恨不得悬梁刺股,各个打了两百分精气神应战。可望枯走了几层人海,踮着脚也找不到路清绝、苍寸的身影。只好再往下行。这些,大多是候场之人。“快帮我看看,如今这是打到哪儿了?”“上劫峰苍寸惜败上劫峰路清绝,这是路清绝的第二场,要与上劫峰万来比试。”“嗬!怎的还是内斗啊!这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为之?”“自然是有意为之了!休宗主不是说了吗,要打就好好打,从低的往上打没意思,要从高位的往下打,这几人都是名列前茅的主儿,今日碰不到,往后也总会碰到的。”“得亏是席咛不适,暂且歇着,被调到最后关头上场,这要是她先上场,兴许路清绝都得输,她才是真正的常胜将军!”“该!上劫峰这些人不是总说不打内、专打外吗?让他们平日里嚣张跋扈!可算给我盼来他们争个头破血流的场面了!”“可我怎么觉得……这样安置,是对上劫峰不公啊?”上劫峰冠绝十二峰,可见周遭讥诮声却不在少数,原是恃才放旷便会树敌万千。但以往是比试,今日却是正儿八经的敌手,路清绝能屹立不倒,就有十几个弟兄都会因此战败,而丢去百人末位。锣鼓一震,声也穿人:“上劫峰路清绝,对,上劫峰万来,起!”望枯赶紧加快步子,也就此见得快要上场的无名、廖董,无名见她,很是灵巧地上前一挡,好助望枯一把。望枯道谢后,对廖董耳语:“廖董师兄,结界好似毁了。”廖董早已将彼此的声音转为心声:“师妹,我知道了,莫要再告知其余人,省得被有心之人听了去。我过会儿上台就与师尊传音,你快些离开,不必再来。”望枯:“好。”顺流而下无人分暇,逆流而上则逮着人就要扫上一眼。所以望枯缩着身,又跑得快,穿梭在百人衣袍之下,花眼的修士会以为是哪儿来的狸花猫,还想抓来玩玩——但自然扑了空。蓦地,台上一声中止锣再响:“上劫峰路清绝胜!”廖董师兄也输了。望枯衣裳湿透也不敢懈怠,虽是迂回跑走,但一切好坏只有在下了山才能慢慢揣摩。奈何。——“望枯,你躲什么?”望枯站定,这声儿像是贴着她的耳说出来的。带笑,带从容与矜贵,带粘腻且没有分寸的亲昵,徐徐而来,顽劣跋扈。是休忘尘。轻佻无礼到了一个顶点的休忘尘。望枯才不管他,休忘尘出其不意,却只管唬人,从未在这般境地里让人难堪,能跑得快,何必留下来坐以待毙?而这回,望枯却错了。休忘尘忽而用法力扩了声——那结界被毁,耳语私情,都在此时公之于众。“诸位应当不曾听错罢?上劫峰的结界毁了,这样大的事,为何要与同门师兄弟藏着掖着呢?说出来才好一并出谋划策,不是吗,还有——望枯,见了这么多师尊,一个照面不打就离去了,岂不算有失礼数?”,!望枯身躯一僵:“……”“望枯是何人?”“上劫峰望枯罢?哪儿呢?我怎的没看到?”望枯心下平稳,佯装无事地大步离去。她逃得过千人,却逃不过一人:“——这儿呢这儿呢!诶!你来都来了!躲什么啊!”“不是,她怎么来的?来了几时了?适才在做何事?”“哼,怪不得休宗主说有失礼数,她那鬼鬼祟祟的样子,莫不是做了什么坏事?”望枯:“……”那喊住望枯的小弟兄,白白胖胖,澄澈的双眼里满是天真,乐呵一笑,洋洋得意:“看!我果真没认错人!我娘都说了我很会来事儿的,我没骗你们罢?”望枯有气无处可撒:“……”怎能与孩提一般见识。望枯转过头,额头却撞上一人的胸口。休忘尘笑着倾身:“怎么?这么多人想法子都留不住你一个?”今日,他身着琥珀色的衣裳,长发释开,头戴文人木簪,桂树落了花,簌簌衣上滚。但配来这张脸,乍一看,就是把胭脂水粉染在衣裳上了。望枯后退几步:“为何不走?我只是来传话的,剑还在蒲宗主手上,辛言宗主也把我的名从今日的簿子里除去了,留在这里能有何用?”休忘尘一旦见了望枯,就目不转睛:“用处多着呢。”望枯:“没有用处。”休忘尘横过一把剑,莞尔一笑:“这是你的忘苦剑罢?我要想拿来,当然轻而易举了。”望枯起身要夺:“……”休忘尘举得更高,端来一派满城之下尽在囊中的奸佞傲气。休忘尘挑眉:“求我?”望枯泄气:“……休宗主要拿就拿罢,我认输。”“还是这么顽固,听闻,这把剑有了姓名,还叫什么……忘苦剑?”休忘尘反复端详手中剑,半点没想还与剑主,看够了才定睛瞧人,“望枯取名时,莫非是想到我了?”“……”望枯只好灭灭他的嚣张气焰,“并非,实不相瞒,正因我‘忘了’休宗主,才想到此名的。”望枯还没埋怨休忘尘给蔓发剑取名时,先一步剽窃了吹蔓的名讳呢。倒打一耙反而快得很。休忘尘大笑:“都说,恨比爱更为长远,我若能成望枯的痛苦之源,怎又不算三生有幸呢?”望枯忍无可忍:“……休宗主到底给还是不给。”休忘尘把她的剑挽出寒花,而后一绕再绕,竟在肉眼中消失不见了:“槐飏骨都引不了你出来,但今日这样大的场合,无论如何也不能少了你的。”他诱哄着人:“还是说,望枯又想在神不知鬼不觉时,被看不见的线,押送比试台前吗?”望枯看向他:“……”他会操纵人。或是,只会操纵她。望枯:“休宗主好似只会如此。”“望枯,我不是恶人,我只是……”休忘尘想了想,难得迟疑,却许是在她眼里,栽了跟头,呛了一口水,话语才显喑哑,“我只是,想你了。”适时,望枯手中突然显现出那不见得忘苦剑,她大步往回走去:“休宗主,我最不爱听的,就是假话。”再说深切些,就是不爱休忘尘。他的一举一动,她想不出零星半点的法子去接纳。休忘尘跟在后头:“你这么聪明,猜也猜得到——”只是休忘尘也明白。望枯之于他,猜都不愿,何来其他?……望枯自行归到那最后一名小兄弟的身旁,这人话说得无所顾忌,脚下却踩着一摞由灵石搭建而成的小板凳,还趾高气昂地看四周。果真还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儿。而如今,望枯抽空看剑,剑鞘里,有风吹绿波嵌入其间,若是摸在手中,则有玉笛之轻,把玩不累。但若是细看,还能勾勒剑身的轮廓,像是草绿色中的白鹭,其间还熔入几朵永不凋谢的忍冬花,只可远观而不亵玩。如书如画,共绘一个世外仙境。休忘尘停在她身旁:“哪里不能看,为何要在这里看?让你留在最后一位,太过屈才,过来。”望枯摇头:“并未,如今的擂主是路师兄,还战胜我两个师兄,若我从末位开打,必定先轮到我这两个师兄,哪里容易?再者,我说过要打遍全宗门的,从此地当作,刚好一举两得。”“好,”休忘尘一口应下,下一句变得意味不明,“可若是……席咛来了呢?”望枯只思索了一瞬:“席咛师姐来也一样。”休忘尘赞誉有加:“好,我且要看看,今日你可会从第二,翻身到第一?”望枯一口回绝:“不会。”她要保的,就是这第八百八十一名——无论外门内门,够得上一个门框就是足矣。但第一。不是席咛,也只能是路清绝。:()厌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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