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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曹掾有司丁仪,见曹操颜色变化,出席参本道:
“当年辽东斩送袁尚首,公严令‘三军敢有哭之者斩’,田畴犹犯禁与牵招私祭袁尚。丞相亦不问。今丞相欲引拜之,封爵赐禄至于数四,畴终不受。仪以为,田畴狷介违道,苟立小节,宜收付大理,免官加刑,以正世听。”
话毕,四座臣子皆脊背发凉。
是被酷法著称的丁仪的言论惊到,更是知道曹操喜怒无常,最忌志高抗节儒生,丁仪此言,正是说到了曹操的心坎上,于是他们纷纷为田畴捏了把汗。
“丞相不可!”崔琰直言不讳道,“田畴私祭袁尚,乃报袁氏征辟善遇之恩故也。当年北伐乌桓,若无田畴请为向导,恐军行不利。畴所辞官故,不过畏世俗之讥,丞相若强人所难,又因此治罪,恐失幽冀人心。”
曹操仍是犹豫,在堂内徘徊良久,十分重视这件事情的处理,于是他大袖一扬,高坐于上,问曹丕道:
“子桓,田畴,是孤亲自给你预定的傅师人选,而今他并不愿教你,你,有何话说?”
曹丕慌忙出席,在阶下苦思应答之话。
从前曹丕向来冷静,今天的他这般失态,看来是真藏不住对将爵的贪恋了。曹操不满,把目光转向了曹植,可曹植还在傻愣愣地笑,眼神游离在他侯府的庶子、文学掾身上,哪有半分关心田畴出不出仕呢?
于是曹操叹息,振臂呼道:
“在座诸君,请就刑收田畴事,畅抒博议。”
乱世刑名之学盛行,王道两济向来是难题。支持崔琰还是支持丁仪,这是政治立场的问题。
堂下顿时争吵得喧哗一片。
“父亲,田畴不能治罪啊!”曹丕终于发声了,“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楚令尹子文辞禄,人谓子文曰‘人生求富,而子逃之,何也’,对曰‘夫从政者,以庇民也。民多旷也,而我取富焉,是勤民以自封,死无日矣。我逃死,非逃富也’;介子推避晋封,申包胥逃楚赏。田畴之行,与其相类,父亲不宜轻夺田畴丈夫之志,反倒应褒优其节,书信以勉励之。”
“臣附议。”司隶校尉钟繇道。
正是曹操犹豫不决之际,荀彧出席,踱步发声道:
“君子以情用。小人以刑用。荣辱者。赏罚之精华也。故礼教荣辱以加君子,化其情也。桎梏鞭朴以加小人,治其刑也。君子不犯辱,况于刑乎。小人不忌刑,况于辱乎。若夫中人之伦。则刑礼兼焉。教化之废。推中人而坠于小人之域。教化之行。引中人而纳于君子之途。是谓章化。”
荀彧引用了荀悦的《申鉴》。
“君子之道,或出或处,期于为善而已。故匹夫守志,圣人各因而成之。定国安邦,起自人心向背曹公。明公宜善待下属,恭敬名流。田畴年高,高风亮节,辞不受爵,良有以也。愿明公宽宏伟度,崇任教化,以成圣人之治。”
崔缨暗叹:史书所载荀令温良,德行周备,风骨飒然,在此刻具象化了。
听完荀彧的一番劝说,曹操长叹,消除了治罪田畴的念头,改为解颐之容,对堂下的夏侯惇说道:
“元让——”
“臣在。”
“孤听闻,子泰素与你亲善,且往田府以情喻之,只说是你的意思。”
“唯。”
议散,诸臣退,堂内只剩相府中人,五官中郎将府署吏选擢事既定,曹丕松了口气。崔缨也晃晃悠悠,兴奋地从屏后跑出,快步凑近曹植身侧,同一众姊妹们为他庆贺。
曹操抱过环氏怀中新封的小曹宇,笑得合不拢嘴。
“小都乡侯,快叫翁翁……”曹操撮口逗他道,“你看,这孩子眉眼,多像咱们冲儿啊。”
环氏早知曹操封侯之故,强忍着丧子之痛,故作欢颜陪侍曹操。
一旁的小曹据,拉着曹操袖口,天真地问道:“阿翁,据儿不要封侯,开府后就不能常和阿母在一处了,据儿怕一个人睡。阿翁,可不可以不要让据儿出府呢?”
曹操笑:“自然不是现在出府,你们众兄弟中,只你四哥今年成冠礼,要开府了。据儿,你可是孤的儿子,怎生得如此胆怯,都十岁了还不敢独居啊?”
卞夫人这时笑盈盈地走来:“孟德,开幕府一事,子桓倒还使得,子建这孩子年纪尚幼,天性好动,会不会过早约束紧了他?”
“夫人啊,你就是太宠着子建了,弱冠之龄了,不小了,尽早找个师傅管教着他,那才好着呢!他的五月冠礼,我看也提早就在近日办了吧,夫人,你要多对此事上心,孤也下函多请谯沛乡人来邺。子建及冠成人自开府门,尚有诸多事要学,可不能轻慢,嗯——子建?”
曹植正小声跟崔缨笑着分享,刘桢、应瑒即将入他幕府的喜悦,哪听得进别的话。
“叫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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