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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竹喧并未抬头,目光落在杯盏中漂浮的茶叶上,语气无甚波澜,“坐下。”
大概是正事也没有紧迫到那种程度,故而,寇骞低眉顺目地重新坐了回来。
“楚葹安排你去做什么?”
“不知道,”话音刚落,便被对面人睨了一眼,他只能干巴巴地解释,“……忘记问了。”
崔竹喧凝眉将他上下打量一番,顿生出几分恨铁不成钢之感,哪有这般糊涂的笨贼,什么条件都没谈清楚,就敢胡乱答应,万一是要派他去什么十死无生之地呢?再联系他露面时那副别扭模样,当下了然,这人定是见了簪子,便以为她出事了,不管不顾地赶过来,却见她在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就觉自己被戏耍了,这才闹起了脾气。
信物是这样用的吗?信物是为了能取信于人,哪就有见了信物便一点判断力都没了的?
那个金管事见着玉玦还知道要怀疑两句呢,就他这个笨水匪,连话都问不清楚。
她压着怒意,用平生少有的好耐性将事情重新解释过一遍,“在渡口时出了些岔子,我错登了金子熹的船,发现被关押的楚葹,决定和她联手搜集证据,扳倒蓝氏。”
寇骞眨了眨眼,茫然道:“……你不是和蓝氏有婚约吗?”
“早退了,”崔竹喧剜过去一眼,恶声恶气道,“这是重点吗?”
被训斥的人灰溜溜地摸了下鼻子,不敢再插话。
“总之,你是我的人,只是暂时借给她帮两天忙,为了混个正经的身份罢了,要是派给你的事情太危险了,就撂挑子不干,大不了等我回崔氏,再重金买些人给她用。”她顿了下,忽而朝他勾了勾手,“过来。”
寇骞平日里飞檐走壁的,现今却跟块木头没什么两样,扒拉着凳子一寸一寸地横移,拖拖拉拉的,看得她不耐烦至极,蹙眉催促道:“快点!”
搬凳子、放凳子一气呵成,弗一落座,就被她揪着辫子拽过去,他疼得难受,但没胆子抱怨,只能不动声色地贴她更近些,减轻点皮肉被拉扯的痛感。
“寇骞,你今日是怎么跟我说话的?”
他心头一紧,崔竹喧这儿从来没有秋后算账一说,连隔夜算都不行。
还未琢磨出什么能用的词句,她便继续质问道:“嗯?一口一个崔女公子?”
“……小祖宗。”
“谦称呢?”
“……某错了。”
崔竹喧满意于他当下的乖觉,大发慈悲地松开他的头发,转而抚上了他的脸颊。
这个小贼惯爱偷懒,不过数日不见,摸起来又粗糙了好些,定是趁她不在,就没有好好涂面脂。指腹顺着往下,竟有些扎手,她凑近细瞧,是些青黑色的胡茬,以前从来没有的,不知怎么就忽然冒了出来,得让他寻个空档,用刀片刮干净。
再往下是他的唇,唇上是她咬出来的伤,她恶劣地用了些劲摩挲着,还要摆出一副关切地模样问他,“疼不疼?”
寇骞低垂下眼睫,喉头滚动,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她总是这般,他在脑海中将词句搜刮了个遍,但许是因他未曾将四书五经念全,故而难像文人墨客般出口成章,挑来拣去,不过是觉得,她讨人喜欢,尤其,讨他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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