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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霎了霎睫,背对楚清鸢走出去,不再施舍他一个眼神。
报仇很简单,一刀的事。前世一簪子刺死他是时间不够,太便宜了他,这一回,她有得是工夫让这狼崽子生不如死。
楚清鸢望着那道背影怅然若失。
谢澜安往人群中找了几眼,没发现何羡的影子,想他此日不曾来。
她没对质问她的郗符解释什么,转头看向泫然欲泣的安城郡主。
对上那双通红的眼睛,谢澜安顿了顿,说:“对不住了。”
女子掏心掏肺地爱慕一人,其情何其珍贵。这声对不起,是欠她们的。
——可是不知羞耻?
谢澜安想起北胡来侵时,那些平日夸夸其谈的名士老爷们携家鼠窜,不思御敌,却还想在岭南更南占地避难,平白令大好河山沦丧。她冷笑一声,眼锋扫过这些赫赫煌煌的公卿:
“世道若许女子掌家入世,同如男儿,我何需如此。既然制定这种规条的人不羞不耻,我何耻之有?”
王道真忍无可忍:“狂妄小儿,颠逆阴阳,还敢放此狂言!”
从前大家愿意捧着谢澜安,无外乎“他”是天之骄子,他们这些名望深重的长辈,与一个弱冠才子同列为门阀家主,那是大度容让后生的美谈。
可谢澜安变成一介女流,再让他与一女子齐名,岂不是老脸都丢尽!
有王家家主开了头,从前嫉妒谢澜安的人可算逮到机会,一迭声附和起来:
“对对,你欺瞒世人,妖乱江左,简直罪不容诛!”
还有心思急转,为保自家名声急于与谢澜安割席的:“算我从前识人不清,才被你蒙骗。你霸占雅冠名号多年,妄入评品,什么琴书双绝,你怎么配?”
也有人犹豫着想替谢澜安说句话,但在众怒难犯下,迟迟没能张口。
玄白、允霜不禁怒目相视这些人,谢澜安没有半点怒色上脸。
今日花团锦簇,明日落井下石;捧得越高,踩得越狠。这些人的虚伪嘴脸,她前世早领教过了。
“妖乱,江左……”她慢吞吞咂摸一会,觉得这词有趣,“我朝哪条律法言明,不许女子掌家?你们涂脂抹粉,我冠缨穿袍,同样立于天地间,我怎么就成妖了?”
一抹压不住的戾色从谢澜安还笑着的眼中透出,她环顾四方,凛若霜晨:“至于雅冠的名号,我从不在意,你们想剥去我身上的评品,简单,我谢含灵就在这里,谁不服,上前比过,只要胜我,明日的金陵第一人就是阁下,哪位先来?”
先前发声的公侯子弟们一噎,左右看看,面色难堪。
这谁敢先来……她的身份是假的,可那身才学是实实在在的啊。
不说谢澜安五岁知书、六岁成诵这些陈词滥调,就说她年幼时,京中盛行儒释道三教之辩,多有“名教不如自然”的论调。谢家二老爷凑趣,将垂髫之年的谢澜安领上辩台。
那一年谢澜安才七岁,粉雕玉琢,侧耳聆听半晌,开口只问一句:“僧道日饮几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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