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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第1页)

一听“贵妃”二字,那孙仁警醒过来,忙问他:“怎说?”“那余国舅,为何要将贵妃按皇后仪安葬,个中情由,想必您较我清楚。说到底,子疏也不过是要让何鸿胪听命的棋子筹码。可我昨日,已往何家去过一趟,那何敬死活不依……孙给事,我想贵妃在天之灵,也不愿见此欲加之罪,血光之灾。”那孙仁闻言,脸色白了白,怔在当场,半晌说不出话来。他颤颤巍巍的端起那青瓷茶碗,只离了桌面半寸,便又放回了桌上。皱着眉头,似在心中狠狠计较,半晌,方咬了咬牙,沉声道:“公子,希望老奴做甚么?”玉山低垂眸子,将眼中那点欢喜压下,只轻声道:“我不过好奇那宫中道士的来历,还有那小太监的身份。毕竟妖言惑众,不分青红,也是一桩死罪。”孙仁听他字字如刀如剑,铿锵落地,虽早知那琵琶伎多智冷眼,却仍掌不住打了个寒战,不禁问道:“若此事当真揭出来,公子究竟想要如何?”玉山见他眼中惊惶,暗忖是自己那话说的狠了,便蓦然展颜,顿时两弯俊眼如水如月,一双嘴角含情带笑,他温声说:“玉山不过想临危救友,其余别的,究竟也没那个能耐,斗不动许多。”他虽口口声声说着“斗不动”、“没能耐”,但孙仁岂会不知,这琵琶伎的本事只恐比想象中要厉害许多。他又念及从前余妃所说,这余二公子是个忧心太重,忧虑太过的,又多少有些哀怨褊狭,不能释怀的毛病。如今看来,贵妃实然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琵琶伎虽面上如一潭清浅桃花水,但逼急了,却是会发疯耍狠,生出许多天罗地网筹谋。那琵琶伎见他迟疑,心想也无须欲盖弥彰,越描越黑,便也由得他猜想。其实他心里也知,这几年离群索居,又在锦园处处提防盘算,到底已不是少爷心气,更无所谓迂阔潇洒。凭月之死,父母之恨,他毕竟不是圣人,毕竟无法忘怀。无非一己之力奈何不了余家,因而姑且抛之脑后。但这些被压强在心中的抑郁不安,好似蛇蝎毒物,每当那轻柔外表受伤破裂之时,便要蠢蠢欲动。那仇恨极淡,却无处不在。孙仁见他展颜一笑,心中长叹,只好岔开话头,又说了两句宫中杂谈。玉山闻言,便也把此间纠结翻过,与他聊上片刻。待一碗茶喝尽,那琵琶伎起身告辞。由小太监引着出了宫门,跨上灰斑玉骢,只留下一道猩红倩影。锦园门前,却停着一架陌生马车,由二匹赤色枣骝拉着,沉碧车帷,嵌金车辕,很是气派不凡。玉山见状,纵然心中狐疑,却只道是哪家亲友,遂径自下马,不再多想。岂料从那车上走下一个年轻人来,锦衣玉带,意气风发。他见了玉山,缓缓与他行礼,口中称道:“玉山公子,久疏问候。”那琵琶伎见状骇了一跳,僵着脊背与他回礼,道:“赵少尹如何得空,到锦园来了?”作者有话要说:不知为何,感觉明公子和秦公子很有jq的样子……第卅二回话说十一月初五,玉山为详解何子疏入狱一事,特与孙仁递了拜帖,将一概关节经过,听他细细说了。那孙仁倒也未懂许多,只说道士与小太监一案,其余再问也是不知。那琵琶伎遂央他彻查,但孙仁谨言慎行惯了,不愿招惹是非,好说歹说便是不允。玉山无奈无法,只好与他细陈利弊,又搬出贵妃祭礼一事,放让他点了脑袋。如此,玉山忖着宫中之事暂且不必忧虑,便骑一匹灰斑玉骢,得得的回了锦园。岂料那锦园门前,停着好一架高大马车,正狐疑来者,便见那车上走下一位穿茶地金线妆花缎面赤狐皮里绵袍,系玛瑙玉带的年轻人来。玉山见着,骇了一跳,恍恍惚惚又不敢认,便拍马赶了两步,一见果是那赵亭,遂只好下马与他行礼。赵亭也不料正遇见他,但见玉山披着大红猩猩毡斗篷,领口露出点银狐皮里子,依旧那么个俊眼修眉,清秀超绝模样。话便随口而出:“玉山公子,别来无恙否?”那琵琶伎闻言,一时也猜不透他所来何意,但既在门前,也没有拒而不见的道理。于是便舒了眉眼,扬手与他道:“此处不是说话地方,进去谈罢。”赵亭听罢也未推拒,只道一声叨扰,便随着那琵琶伎打起珠帘,进得园中。只见锦园那大榕树下一派清清冷冷,四下里并无人声,间或二三点弦音飘过锦绣帷幔,吹入耳中。那赵元直因见玉山默然不语,心中自有一股难堪愧怍,便启开话头,问他说:“园中如何这样幽静了?”玉山听他说话,也不故作冷淡,只笑道:“伯飞忖着冬月里天气寒冷,不日就要下雪,便索性歇了台。只余各家常客来听,自然冷清了。”那赵元直听闻“伯飞”二字,又忽然想起五月底上,余仞死后,满城搜寻的事来。他刚想开口问那琵琶伎与王进的近况,却转念一想,又觉出不妥来,只好呐呐的住了口。玉山却没他这样多的计较,只打起东面珠帘,又穿几道抄手游廊,见苍松翠柏,冷石寒竹,轸分珠玉,罗列屏风。少一时,行至一处青砖小径,夹道草木葱茏,愈见冷僻之色。赵亭忽道:“盈珠之事,是我不好。”那琵琶伎闻言愣了愣,脚步未停,半晌方道:“此事我只与你说,实际眼下这般,倒也不算坏事。便是你真能娶她,世人冷眼寒心,毁谤销骨,你二人也未必承受得起。伯飞心软,横竖不听我长痛不如短痛的劝,只惦念着当日堂上如何,却终究忘了,到最后是你们的一辈子。更何况,赵少尹是心怀天下之人,不须在意这些。便是要道歉,也不该向我……”赵亭听那“心怀天下”中的嘲讽意思,却莫名半分怒意也无,满心想的都是:“这情债教我如何偿还?”玉山见他不言语,心忖这话说得重了。这两日或是因那何子疏的缘故,或是因那余家的缘故,他多少有些提心吊胆,惴惴不安。平日里那些忖度时常捉襟见肘,露出个狐大仙似的里子来。又行出数十步,待琳琅阁自树影婆娑间闪现之时,那赵元直终是按捺不住心思,因对那琵琶伎说:“那你与王大公子,是否也恐冷眼寒心,毁谤销骨?”不想玉山闻言却笑,他转过身来,眉眼弯弯的,道:“你不似我心硬,舍不得一身千刀万剐,舍不得一世利禄功名。你又不似伯飞心软,把一个情字看得比泰山还重,把一箱金玉看得比鸿毛还轻。”赵亭听他说话,心中震动,半晌不知如何接口。正两厢无话之时,却见那小雀穿着一身羊毛袄子,银缎罗裙,迎将出来。她虽是认得赵亭的,但究竟不明盈珠一事真相,又见玉山晴朗着脸色,便笑道:“主人,公子,两位里边坐!”玉山点了点头,打起绣帘,引着赵亭入门坐了。那王大公子听闻楼下响动,又听小雀说“主人,公子”,知是来了外客。便整了整衣襟,穿一领深紫缂花绸面绵袍,趿拉着鞋,下得楼来。他甫一见了赵亭,也是闪神,忙与那琵琶伎打眼色。玉山见了,让他莫惊动秦、明二人,只管下来说话。王进略一点头,又命小雀奉上茶来,便也在那紫檀桌前坐定,道:“赵少尹久违了。”赵亭拱手与他行了一礼,又道:“本来,因着盈珠一事,元直并无颜面来见二位。但听闻昨日晚间,王大公子往大理寺打点了两支白玉如意。那大理正袁光与我同年进士,便多打听了两句,特来告与二位。往后若有需要,也与我知会一声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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