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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他们只是普通夫妇。”
“你见过像推割草机一样推婴儿车的父母吗?”
莱纳回头看了一眼那对男女,没有回答。小路转了一个弯,灌木丛短暂地遮住了他们,安德烈推了推莱纳的手臂,拉着他跨进树林里,顺势把男孩压在一棵松树和自己的胸口之间。莱纳不自在地往后躲,背紧贴着树皮,尽量不碰到安德烈。从枝叶的间隙里,他能看见那对“夫妇”匆匆跑来,寻找他们的去向,眯着眼睛窥视树丛。
“别紧张,只是表演而已,站稳。”
莱纳张嘴想回答,安德烈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俯身靠近,嘴唇几乎碰到莱纳,只差那么一两厘米,呼吸洒在他的脸颊上。从一个特定的角度看,他们就像在接吻,树丛外的女人惊讶地后退,差点踢到婴儿车。她低声和“丈夫”说了两句话,两人匆匆走了,婴儿车的轮子哐当作响。安德烈笑了笑,放开了莱纳,后退一步,举起双手。
“我没有那么糟糕吧?”
莱纳吞咽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屏着呼吸。脸颊和耳朵滚烫,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深呼吸了两次,扬起下巴,想装出无所谓的样子,但是留意到安德烈正在审视他,脸变得更红了。
“从来没被女孩青睐过?”
“我不太在意她们。”
“所以答案是‘从来没有’。”
“如果你非要这么说的话。”
安德烈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单音节,介于“嗯”和“哼”之间,走开了。莱纳拽了拽衣领,跟在他后面,低头躲过伸到眼前的横枝,回到林间小路上。目光所及的地方都没有人,树丛深处有鸟儿试探着啁啾,引起了一阵轻柔的合唱。
“下一步是什么?”
“下一步就看我们的东德朋友了。”安德烈回答,大步向前走,并没有看莱纳,“听到这桩‘丑闻’之后,科里亚和‘赫尔曼先生’会以为发现了我的弱点,应该会很激动,让我们祈祷科里亚会激动到亲自来找你,要是他真的来了,在花店给我留信号,好吗?”
“好的。”莱纳清了清喉咙,“科里亚是谁?”
“如果他去找你,你马上就会知道。如果他不出现,那就没必要知道。莱纳,在这里停下。”
“为什么?”
“因为我们不同路。在这里等五分钟,转过身,回家去,给自己买点啤酒。找个人练习接吻,如果你还有时间的话。”
——
莱纳没有买啤酒。他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下午四点,楼道里静悄悄的,三楼楼梯平台上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只兔子布偶脸朝下趴在墙角,手工缝的,布料也许来自一张剪开了的旧毯子。又有人搬走了,也是到西边去了,这次是楼上的住户,一位带着女儿的寡妇,布兔子多半是小女孩不慎落下的。莱纳掂量了一下这件比他手掌还小的玩具,带回家去了,拍干净,放到窗台上,倚着盆栽,兔子的纽扣眼睛凝望着下面冷清的街道。
他在沙发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汗水浸透了上衣,头隐隐作痛。他梦见了安德烈,在梦里,那个吻是真实的,包括触感、重量和温度。莱纳抓住沙发靠背,动作迟缓地把自己拉起来,到浴室里去,边走边解开上衣纽扣。
拧开花洒的时候,墙壁里的水管先发出刺耳的抱怨声,然后才来了冷水。莱纳久久地站在水流下面,闭着眼睛。是他的错觉,还是安德烈走的时候变得特别冷漠?是因为他说了或者做了什么吗?可是莱纳唯一做过的事就是服从。冷水顺着头发和肩膀往下淌,他摸索着关上花洒,擦干身体,没有穿衣服,直接倒在床上,抱住毯子,用枕头盖住头,躲开午后的光线。
这一天没人来打扰他,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也没有。似乎也没人在跟踪他,不过莱纳不能确定是真的没有,还是自己没有看见。安德烈在一个星期五下午拦住了他,字面意义上的,忽然就在街上出现,轻轻抓住莱纳的手肘,带他走向另一个方向,莱纳甚至没有留意到情报官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当然,我们不能忘记,他们两个都是非常谨慎的人。”安德烈的第一句话没有上下文,莱纳一下子想不起这里的“他们”是谁,“如果我是科里亚,我也会担心这是陷阱,看到更确凿的证据之前绝不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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