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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侧过身子,看向覃欢,苍白地扯了扯嘴角,说,“覃欢,我不知道该怎样才算是休息,才能放下心来。我”她懊恼地蹙眉,“我承认,现在多数时候,我面对郑知微时只能强颜欢笑,那能怎么办呢?她难以迈过心里的沟壑,我也无能为力,只能这样陪伴。如果医学可以进步到移植躯干,我想我更情愿将我的一双腿都交给她”
覃欢重重地叹了口气,看着宋澜的眼睛,认真说着,“反正我希望你不要强撑,如果真的撑不下去了,还有我呢,你可以依靠我的。”
宋澜怀着感激同覃欢一同走入病房。养金鱼的12号床正在梳着自己的头发,一把硕大的红色梳子断掉了几根齿,在她的脑袋上刮来刮去。
宋澜只是瞥了一眼,就转向郑知微,见她呆愣地躺在床上,兀自寂静,她还是无法融入这个综合病房,无法将自己放在“病人”的群体当中。
宋澜知道她心里的痛苦与挣扎,但腿断了就是一辈子的事,有时候,她必须陪着她一起面对。
“昨晚睡得好吗?”宋澜柔声询问。
郑知微轻轻点头,下巴碰着宽大的、不太合身的病服衣领,细微的触碰其实是生命的触碰。宋澜很开心郑知微有在用这样的方式与她对话,于是她缓缓打开自己的话匣子,“郑知微,我们等会儿出去晒晒太阳吧。”
她指着窗户,“今天太阳很好,也不是很晒,还有一点风,我们可以出去晒晒太阳。”
郑知微瞥了一眼叠着放在墙角的轮椅,仍是未能想象自己摆着残肢和健全的宋澜一起出现的场面。
于是她张了张干枯的嘴唇,凄凉地问道,“你不会在意吗?”
“嗯?什么?”
“我的腿。”她吐出一口憋闷的气,“和我这样的残废出去,不会被别人打量吗?”
“郑知微。”宋澜声音有些冷,又有一些颤抖,“我不在意。”
“可是,宋澜,我很在意。”她苦笑,眼神仍是呆滞地看着对面游动的金鱼,看着孤独的一只金鱼在狭小的鱼缸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宋澜,我在意别人的眼光,我会想,他们会不会说‘好可怜’啊,会不会问我‘你怎么了?’,会不会对我说‘加油’,这些我全都害怕,也全都在意,所以,我想,我还是不敢走出去太阳太阳每天都有,只是,我不想晒太阳了。”
宋澜的肺就像是被插入了一根细长又尖锐的针,起初并不在意,可伴随着呼吸加急,她才感受到细细密密的疼痛还有,窒息。
她坐在床尾,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瘪下去的床褥一角,“郑知微,我们总要出去的。”
郑知微闻言,眼眶猝然泛红,她合上眼,泪水缓慢滑落。
许久,宋澜听见她说,“姐姐我不想出去了”
“有时候,我甚至希望下周的手术失败,这样我就可以真的不用出去了”
宋澜垂下头,垮着肩。她知道郑知微的担忧,可是,她发现自己心中的痛苦远不及郑知微的十万分之一,她因为自己不能与爱人共情而感到更加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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