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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珰还以为是自己出了差池,方才宽宥她一遭,总不能由此便再没规矩般。
“公子恕罪,是奴婢手上没分寸。”
沈瑞将外袍的袖口向上挽了挽,露出白皙劲瘦的腕子,他垂眼瞧着道:“爷坠子丢了。”
难不成,还真叫他挂那漂亮鬼剑尖上去了不成?
“这是家主特意为公子求来庇佑的,奴婢这便差人去寻,定不会出了差池的。”
这坠子无非是给无能为力者寻个安定,虽叫他们不能将病痛转到自己身上受着,也能有个慰藉。
至于旁的,却未必有效用,否则便也不会拘着他这个孤魂野鬼来做替死鬼。
他轻笑了一声,将袖子重新遮盖了个妥当。
“不必寻了。”
管湘君在门扇前站住,裙摆随着她的动作晃出个不甚明显的弧度,屋中很安静,至少她现在不曾听到半点声响。
她轻缓了一口气,随后双手抵在门扇上,将其推开。
屋内的人听到响动,便收回了探向窗外的目光,姿态懒散地看过来,见她未遮斗笠微怔了一瞬,随后轻笑道:“楚夫人安好。”
管湘君走商时多披着笠纱,早已经习惯了透过一层纱幔去分辨人心的百般善恶,可她今日来此并非仅限于谈一笔生意。
她略福了福身问安道:“沈公子安好。”
“夫人来得正好。”沈瑞拎起茶壶注满茶盏后放到对面的位置上,随后抬手示意道:“新进的青龙髓,夫人尝尝。”
管湘君将茶盏端至唇边,方一掀开盖子,清冽的茶香便四溢而出。
青龙髓是贡茶,休说是商户,便是正经八百的世家也是难寻,管湘君心中没由来地安定下来。
楚家自将要覆灭之际走来,所依仗之力全不在旁人,而今更不是什么探不清虚实的由头便能吞吃的。
更何况……管湘君透过茶盏中散出的热气看过去,少年郎眉目松散,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茶盏上的彩绘,寸寸描摹。
她倒是不觉着这是场心血来潮的戏弄,甚至隐隐有些难名的预感,或许中都城内百年□□的局面便要因着今日而彻底倾覆。
“楚夫人既然来赴约,想来定是有了思量。”
管湘君忽而想起上次在春祈河见面时,沈瑞尚且笃定地称其为“管夫人”,今日不过是见她未遮斗笠,便心下通透,可见从前那些蠢坏传言倒也不尽数如实。
“沈公子既知晓妾身的意图,便也不必再过周旋,只是沈家与楚家不同,四面八方皆是浩荡荡的坦途,公子又何故来此沾染。”
沈瑞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闻言似笑非笑地看向管湘君。
茶盏磕碰在桌子上撞出丁点细碎的声响,勉强算是给二人的语境做个了转圜。
“楚夫人多年走商,见识大约也是要比中都城那些个酒囊饭袋的蠢物阔落些,想来不会不知晓世家而今的困境。”
“若是硬撑着,大约也还能有几年活路,只是越是往后,便越是寸步难行。”
管湘君抿了抿唇,行商在汴朝委实算不上个能摆上台面的行当,可越是趋于阴沟里的,便越可在满目繁华处瞧清楚底下暗藏的汹涌。
可这中都权势醉人、富贵迷眼,人人只一心惶惶地求一处立足之地,根本看不得脚下踩的分明是快要散开的浮萍。
可这中都、这汴朝横竖能数出千百个有名目的世家、新贵,个个都守着那点金玉木石混沌愚蠢,管湘君没想到顶顶清醒的那个人竟会是沈瑞。
沈瑞好似全然不在意她这番思虑般,他将身子往后靠去,手肘撑在一直扶手上,目光疏散地看行向窗外的街景。
元楼到底修筑在御街之上,传胪那日的灯火彩绸都还没摘干净,显出些盛宴过后的余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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