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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姌硬着头皮轻轻拨了拨鬓边发,敛眸提裙,乖顺地走到那男子身侧,又微微曲膝,以手顺着他的衣裾轻抚上膝,作出一副柔弱无害的模样。
温鑅心里觉得好笑,她攀在膝上的指甲里还残留着褐色的血渍,周身还带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他没有戳穿她,只是耐着性子看她究竟在玩什么游戏。
阿姌抬眼,一双潋滟的瞳仁看着对方,柔声问道:“郎君,可愿带奴……回家?”
温鑅原本只是看戏的心态,此刻忽见那瞳色,心头轻轻一跳,面上仍不显,手指却不经意在桌上微敲两下。
他在还是萧筠的时候,便在飞鸢阁的线报里,看过关于这双眼睛的传言。
有人说是祸端,也有人奉为祥瑞。
直到永嘉五年,趁着天子祭祖,朝中清流一派勒死“妖妃”于乾极殿前,关于这双眼睛的争议才彻底销声匿迹。
据说炽帝得了消息,竟连祭祖大典都顾不得继续,撂下百官在半路,孤身快马加鞭折返回宫。
待他匆匆赶到时,心爱之人早已气息全无,只着一袭纤薄素衣,在乾极殿前随风轻晃。
那衣衫下微微隆起的腹部,是她尚未来得及报予帝王的身孕——一尸两命,毫无挽回的余地。
年轻的帝王望着眼前景象,瞬时失了神智。
传言他怔然许久,才在殿阶上将那僵冷的身子拥在怀里,久久不语。随后,当场颁下旨意,将所有涉事人等无论尊卑,连夜押往殿外问斩。
从皇后、贵妃,到国公、太傅,再到御史台、太医院,七十八人尽数系于斩刑之中。
宫中日日阴风穿廊,尸横遍地。
直到肉腐之气再也遮掩不住,才有内侍战战兢兢地上奏,请求收敛。
炽帝默许,却不许任何凭吊,族人徒有悲号,却不敢再生半分怨言。
彼时不少尸首早已难辨面目,只得草草缝合,或许皇后的脑袋下接着贵妃的身子,死前急头白脸的宿敌此刻都因为一个女人,在坟墓里实现了大同。
那些有幸活下来的史官,半个字也不敢往书上写,只敢背后嚼舌头骂着什么“妍瑛受难,天子戮臣,铁蹄践地,生灵涂炭,天道有轮,国将不国!”
......
可流言也终归是流言。
温鑅目光沉了沉,还想进一步确认,忽地伸手扯了阿姌的面纱。
她慌乱闪避,却被他轻巧制住,迫得仰起脸来。
四目相对,温鑅怔了那么一瞬。
英气的远山眉下,一双灰蓝色的杏眼瞪得滚圆,鼻梁与唇瓣都精致得恰到好处。她似乎欲呵斥什么,却因惊怒未及开口,唇瓣半张,牙齿雪白。
温鑅心神微荡,但转瞬回定,略一偏头,朝伯都示意:“你来瞧瞧,像不像?”
阿姌翻了个白眼,暗想“大缙到底有谁啊,这么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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