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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在元安帝那里碰了一个软钉子的李邕和心情自然不会太好,他本来以为无人能挡的收拾反贼余党的行为不会受到太多阻碍。毕竟这事情牵连的只是些有名无实的官宦之家而已,而他在反贼上栽了太多跟头,哪怕是出于安抚人心处理,陛下也应该不会吝啬这剿贼举动来安抚一下他这个老臣的心。却没料到陛下只是虚虚实实地拖延着,宁愿拿些好听的话来搪塞他,也不肯遂他的心意真正下诏治罪那些反贼的余孽。李邕和敏锐地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对那反贼,他相信陛下应该比他还要欲除之而后快,然而从陛下对那反贼定罪的拖延中,作为朝堂上多年屹立不倒的老臣,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有什么关节阻碍着他不能达到原本的目标。然而他肯定是不能让这件事情拖延下去的,毕竟反贼余党纵使已经树倒猢狲散不少,但这罪名若是拖延下去,那反贼收拢的人心多少还是能从中搅浑一把水,到时那造反的罪名到底转重还是转轻还是在难料之中。而在他与那反贼相抗的几年间,他坚持圣人之道,不起刀戈,却在那反贼战战皆胜的情况下,便散了不少的人心,若是这个罪名不定,只怕那散了的百官之心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收回来,到那时,若是这民间再出一个付峻这样的人物,他就再难压制地住军中的那些莽夫了。李邕和眸色转冷,然而当他望向昔日老仆时,仍是百官之首的宰相应有的温和安抚人心的姿态。“怎么了?”李邕和出声问道,纵使心情烦闷,他也没有呵斥这位跟着他长大的下仆,毕竟若是无要紧之事,一向颇通他心意的下仆定然不会出声打扰他的思绪。那显出老态的下仆小心地斟酌着字句,然后如实地禀报道。“二少爷今日出了府,去寻卫家那位小姐去了,只是马被惊了,二少爷觉得下了面子,如今在府里正惩戒马夫呢,只是二少爷脾气刚烈,无人能劝得住他,已经……已经连着打死好几位马夫了。”“相爷,您看?”下仆小心翼翼地请示道,这也是件难做的工作,以往二少爷下手知道轻重,他也不愿用这事惹得相爷烦心。然而真的闹出了人命,还是得请示相爷,免得真的惹出了什么麻烦。李邕和烦躁地一挥手,道路上开路的兵甲映入了他的眼中,更是激起了他的烦躁之感。他一甩袖,往堂中走去。如今朝中已再无和他作对之人,他更不需要和过去一样再提防着,害怕府里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如今不过儿子打死些下人,又算得了什么“打死就打死吧,多嘴的下人都发卖出去,现在府中的一切事情处置都按午乙年的旧例来,以后这等小事,就不要再禀报我了。”下仆小心翼翼地应了一声是,更是把自己的姿态放得低微无比。毕竟纵使他是府里相爷身边的老人了,然而近些年来相爷的脾气越发暴躁,便是他也不得不斟酌着,放着自己那一句可能惹怒了相爷,然后一家老小都被发卖出去了。身边一切吵嚷声都消失于无声中,李邕和皱眉动作稍缓,心里却陡然想到了一个荒唐至极的可能。然而这世间的事,越是荒唐至极,反而发生的可能越大。“把廷易身边见过卫小姐姿容的人给我找来。”李邕和吩咐下去,望着将事情吩咐给旁人的下仆,他皱着眉却是说出了一番下仆连听都听不懂的话来。“安三。”被唤到名字的下仆身子一震,答应下来然后翼翼抬起头,等待这句话后相爷的吩咐,然而抬起头时,望见的是相爷思索的锁眉。“你说那卫家小姐,是怎样的一副容貌?”安三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风牛马不相及的话,相爷竟会问女子的面容,他记得相爷府前不久才进过两个新人啊,然而在想到相爷口中提到的那卫小姐身份时,安三一惊后便是深深地低头,这件事情他一个下人多说一个字只怕都是错的,然而他又不可能不开口。“老奴,老奴没见过卫国公府的那位大小姐。”李邕和没有说话,常伴他身边的下仆心中一咯噔,自然明白这是相爷不满意的表现。然而他之所以能在相爷府这个管家之位上,自然明白小心慎微固然无大错,可若是惹得相爷不喜,他这千万人都恨不得踩上一脚的位置只怕就保不住了。到了这时,最保险的莫过于套用别人的说法了。安三小心翼翼地开口,斟酌着说辞说道:“老奴虽是没见过那位大小姐的面容,却也听过几个下人说过,那位贵人的姿容,只怕是投入皇城的仙人才有的,便连先帝那时的丽妃,只怕也比不上那位贵人的一半颜色。”先帝的丽妃,那可是一个祸国殃民的美人啊,李邕和想起偶然一瞥看过的美人颜色,难以置信过后却是有些想象不出,这世上真有女子会有比丽妃还出众的颜色。然而李邕和也心知,他这位下仆向来谨慎,再怎么夸大其词,也是不可能在这一点上骗他的,甚至那说法,若是他去查,说不定还真是从见过丽妃姿容的人口中说出的,安三才敢这么笃定地说出这样一番话。所以安三这话固然越矩,好就好在了它的真实,正好中了他方才猜测的那个点上。安三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相爷的面色时,顿时明白了他这句话正好说在相爷心中的那个点上。果然听了这话,李邕和紧锁的眉顿时松开了,因为他也终于找到了当今那位陛下久久拖延的原因,此时他神情大方笃定着,甚至还带上了些许笑意。“若是这般颜色,倒也不怪得廷易被迷了魂,现在都念念不忘了。”李邕和摇着头,没有露出多少责怪的颜色,反而露出些对儿子的疼惜来。安三最知道相爷对大公子严苛,对二公子,这个最肖他模样的孩子纵容的了,所以他也没对着相爷露出的这番样子有多少意外之感。看着相爷面上的放松,安三却是一头雾水,作为宰相旁边的门人,你什么都知道固然是取死之道,然而你若是什么都不知道,那下场可能比取死之道还要可怜,他能在宰相旁边呆上数十年,便是靠他一身揣度人心和通达上意的本领,也正因为此,明白不少事情隐秘的他也能成为相爷旁最为懂事聪敏的下手。然而相爷这出宫来变化多端的面色,还是让他有了些许无法揣测相爷心思的不安生出。如今看着相爷面色转晴,甚至冒着被责怪的可能,安三主动地讨好着问道。“相爷可是想到了什么喜事?不妨说出来,让老奴也替相爷开心。”李邕和果然没在意安三此时的问话,对于他而言,安三可能比朝廷中不少官员还能明白领会他的意思,甚至有些事情哪怕吩咐给安三做,他也觉得要比朝廷上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吏要做得好的多。而且安三一家子的性命和富贵都拿捏在他手上,性子也最是沉稳可靠,哪怕是对于他的儿子,也没有他交予安三的信任这般多,所以不仅是一些要紧之事,在无人知时,一些诛心之岩他也不无可说。书房中层层侍卫把守着,隔音之效又是最好,在这里的密探,几乎不可能有旁人能听到。也因此心情完全放松下来的李邕和慢慢研着墨,不紧不慢地下笔时,畅慰的憋了一天想通的关节让他更是毫无隐藏想法地开了口。“安三,你说这圣上,除了那反贼之后,拿到了兵权,心里还想要什么?”这可谓是大逆不道的谈话没有让安三的面上显出一些惶恐的神色,与皇帝比起来,他心中的主子永远是给他性命富贵的相爷。“奴才想不出。”安三陪着笑说道。李邕和一笑,清正的面上不屑的笑意却毫无掩盖地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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