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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青色小盅轻薄如蛋壳,装在里面的是裹满了浓汁的鱼头,鱼下巴没了骨,细细条条、滑滑润润,可以直接吸进嘴里,在舌尖勾溅起一嘴鲜香,鱼眼下的白肉形如月牙,从前都是贴在鱼头骨上,现下没有了鱼骨,就可把它与鱼眼一同吸入嘴中,两种娇嫩两种鲜。
维扬地在江边,凡是城中老饕,都是吃鱼的行家里手,鱼肉刚贴上舌头,他们就品出了其中的妙处。
“这鱼头的汤鲜甜醇厚,与鱼肉的鲜美相辅相成,我竟想不出是怎么做的。”
吴举人喃喃自语,唇齿流连于鱼肉,其他人却还在看着那溪流。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举着薄胎小盅的范绩范大人看着今日的主人家。
袁峥只是笑。
桌上其他人也议论纷纷,只想等个答案,唯有穆临安起身去了溪边,捞起了一片“金鳞”。
“原来是糖糊所制。”他敲了敲,掰了了一块下来,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发光的除了金箔,还有糖制的油灯,只是已经被烧化了。”
当朝四品宣威将军如同检视敌讯一般将薄薄的“糖灯影儿”翻来覆去地查看,看见底部的构造,他抬手用力捏了下,竟给捏碎了。
“原来如此,我还想那瓷盅再轻放在这种船上也有倾覆之危,船底竟然是中空的。”
穆临安搓去指间的糖碎,看着流入池中正渐渐化去的“金鳞”,忽见水中一道暗影流过,是那条巨大的黄河鲤在偷偷吃池边的碎糖。
他忽然觉得有趣。
不只是这金鳞宴有趣,也不只是这条今日死里逃生的鱼有趣。
就像是心窍突开,有清风缓缓流入,又像是他一双前程富贵眼上突然又生了一双眼,看天上流云漫卷,看晚霞中碎金铺洒。
“维扬,不错。”
“罗东家其实是用了吹糖法,将糖糊吹成一个中空的泡贴在船底,就像是大船有了船腹一般,方载了这小小的盖盅。她初提此法,我都觉得惊骇,可罗东家是奇人,天生便令人信服,她越说我便越信,还让人去了专门寻来了前朝的薄胎套碗令人仿制,十天里烧坏了上千盏,才得了今日席上能用的。”
明明是耐不住范绩询问才“不得已”将“罗东家”设下这“金鳞宴”时的种种机巧说出来,袁峥却面带红光,越说越得意。
当日走进盛香楼,结识了罗东家,定是天德辅弼,良运伴身。
“前年我随大将军西征,渡过黄河之时用的就是将羊皮充气放在木筏底下,当时便觉精妙,没想到在维扬能得闻同妙异曲,维扬宝地所出名厨,果然不同凡响。”
见穆将军竟面带笑容地归坐,还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袁峥只嘴上略停了停,心中就更得意起来。
他家罗贤弟真真是神仙人物,连这狂傲高门子铁蚌似的嘴也给撬开了。
却不知邻桌的来客们无论是豪绅、仕宦,又或者是今日被袁峥所展财力给惊到晕头转向的盐商,此时都竖着耳朵听这“金鳞”的玄妙。
这般的一场盛宴必然名动江淮,他们既然坐在此间,回去也要将此间见闻与人说道,怎能不知其所以然?
“袁郎君能让罗东家费这般心力,我等实在想不出是得出多高的价钱。”
“哈哈哈。”
袁峥笑着,用食指在桌上敲了一下,又伸出中指,在黑檀桌上又敲一下,最后又伸出了无名指,再敲一下。
“三百两?”
“三千两。”
竖起的三根手指又变成一掌拍在桌上:
“本是五千两,我答应了罗东家送一千两分给维扬城中几个书院,助学扶道,另一千两且存着,这两年涝灾频频,淮水两岸高悬,若是有哪处修堤筑坝,这一千两我便捐了。”
众人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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