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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试在即,齐鸢并不敢松懈,回家后喝了解酒汤,先将今日所作的文章默了下来。
“……何也?
盛世之音安以乐,则有豳蜡之遗;近世之音哀以思,则多茂草之叹。故王者省方问俗必陈之,陈之何意也?亦可知非徒学士歌吟之物矣。其为和平之听,有清风肆好之情;其为怨诽之词,亦温柔敦厚之致。故列国聘享会盟多赋之,赋之何意也亦可知非徒一室咏叹之资矣。
然则吾之逸之而存之,至三百余篇,非徒云多而已。
……”
诗词咏诵,无不跟国家命运相连,朱子亦云:“诗本人情,可验风俗之盛衰,见政治之得失”
今日韩秀才欲借此题讥讽自己,却不想想士子诵诗,岂是仅仅学些章句之末,徒增咏叹之资的?这既然是上科会试题,也不知道韩秀才又是打算如何去破题?
想到这,齐鸢又想起李秀才说姓韩的是顺天府的院试案首,不禁心中暗暗一叹,自己当年拿下顺天府的“小三元”时,内心还颇为自得。谁知道案首也会有这种货色。
这下顿觉当年得案首没什么好得意的了。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齐鸢在心里轻嗤一声,继续誊写。
“吾亦见夫今之为政者孔棘矣,猛则残,宽则慢……”
月光如练,有夜风徐徐吹动桌案上的香烛。窗边斜插的一支桃花盈盈顾盼,暗影落在蜜合纸上。齐鸢一时兴起,忘了换字体,通篇的字迹笔势清新,遒劲温婉,香味蕴然,令人分不出是花香、纸香、还是墨香。
他趁兴写完全篇,收笔之时,看着眼前光影浮动,却突然生出一阵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想起了自己在伯府的那处小院,陋室寒窗,破桌子又窄又短,床上也只有半截毛毡。彼时不敢夜读,因费灯油钱。更不会赏月,因夜间有风便门窗摇动,呼呼作响。
如今一死一生间,人生际遇已是大不相同。
可是自己如何敢忘,自己终究不仅仅是这扬州城的小纨绔,自己还是忠远伯府的世子。说是身负两命也不为过。
齐鸢知道自己如今不能久思,强行抑制住对京中父母的挂念,等桌上的墨迹晾干后,便将这篇文章小心的卷起来,放到了箱子的最里面。
翌日,齐鸢寅时起床,准备去乃园。
小丫鬟们都不习惯他早起,个个手忙脚乱。齐鸢便趁机重新安排了一下,将早上的洗漱流程精简一番,只留了刷牙净面等必要的几项。
衣服也叮嘱银霜不必一日几换,如今还未进入暑天,一日一换或几日一换都使得。
只是早上才说的话,等他去齐老夫人的院子时,老夫人竟已知道了。
齐老夫人笑着夸了他两句,又道:“你往日的那些衣服的确太不成体统,如今既是到学堂上课,是该规矩点。我已经让人另给你做了几身衣服。昨天你二叔也送了些好料子来,你看看可有喜欢的?”
齐鸢这才想起齐二爷的事情,想了想问:“祖母,那个庸医呢?”
老夫人叹了口气:“那厮狡猾,竟逃走了。”
齐鸢沉默了一下,那么大一个活人,逃走的可能性太小了,看样应该是被人放走的,且经过了老夫人的允许。
他不知道老夫人为什么会轻轻放过这件事,齐二爷所做所为,虽是想借机敛财,可若真让他得逞,病人岂不是要送命?
不是说齐老夫人最疼爱原身吗?
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已经捧出了几匹布料,都是上好的云锦,齐鸢收回思绪,想了想不再做声,只笑着选了一匹鱼白色的。
老夫人点点头,示意嬷嬷将那一匹收起来,随后摸了摸另一匹落日火炽般的大红色布料。
齐鸢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想到原身衣橱中多是浓黄淡紫的热烈颜色,便又笑道:“祖母,孙儿觉得这颜色也好看的紧,能否给孙儿多做一份?”
老夫人似乎有些意外,讶然地盯着他:“你喜欢这个?”
齐鸢被老太太看得神思一晃,鬼使神差道:“衣橱里应当有件这样的。”
“好,好!”老太太重重点头,笑道:“就先依着你,给你做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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