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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是头一次阻止知县大人发话,多少有些心虚,但褚若贞昨晚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他看着洪知县,千万不能在看齐鸢的卷子之前就放言何进是案首。
那意思,显然是觉得齐鸢的答卷会更胜一筹,因此担心万一洪知县放了大话取何进,事后为了脸面不肯更改似的。
旁人也就算了,可那是齐鸢啊……何教谕哭笑不得,只得转着眼珠子,对洪知县瞎扯:“大人,卷子还没看完呢,现在如此笃定恐怕不妥。万一有人怀疑是你包庇何进,那何进岂不是冤枉?”
说完看了眼桂提学那边。洪知县也意识道自己要矜持一点,免得太张扬了让人以为他徇私。
但能遇到此才太令他愉悦了,简直难以自抑啊,洪知县心里想着,但还是依言点了点头,“何进,你这次县试是必取中的,回去等好消息吧,马上要放头牌了。”
好歹不提案首俩字了。
未时过后,县试的龙门会被打开,鸣炮开门,名曰放头牌。一般最先出去的儒童都是本县优秀生童,可惜往年都被齐鸢搅合了,今年放头牌,终于可以让何进风风光光出去,也给江都县长长脸了。
洪知县心里琢磨着,这才想起齐鸢,抬头再看,差点被吓得跳起来。
齐鸢正跟在俩生童身后,慢吞吞地等着交卷呢!竟然还是要抢第一个出去吗?
洪知县发愣的功夫,齐鸢已经轮到前面,也一本正经地将试卷放到了桌子上。
洪知县早就对他没什么指望了,往纸上一看,竟然满纸大字,先是惊讶地一愣。等看清上面个个要撑破格子的圆润大字后,又忍不住气不打一出来。
桂提学却是始终在等着齐鸢的,因此他虽然夸赞何进,却绝不肯说何进是案首的话,只因齐鸢的卷子还没拿上来。
现在齐鸢过来交卷,桂提学终于松了口气,搓了搓手笑道:“你好歹过来了,快,快拿过来给我看看!”
口气熟稔,便连态度都跟之前截然不同。
洪知县经过玲珑山馆,多少有些心里准备,何进等其他人却完全震惊在那,不明白为何桂提学看起来认识齐鸢的样子,且看着很熟?
他们几个面面相觑,想要留下来看看却是不能的,交完卷子就要去一旁等着了。幸好何教谕能在一旁看,见洪知县已经将卷子递过来,也忍不住伸头伸脑,偷偷看了几句。
桂提学仍是先看的“生财有道”一文。入目只见一片团团字,初时只觉得大,然而再看却十分圆润可爱,亦不缺匀称工整,更难得是这样看着毫无筋骨的字反而有种出尘韵质。
桂提学越看越舒服,笑着点头道:“这字不错……”
一旁的洪知县和何教谕:“……”
俩人相对无语,忍不住怀疑桂提学是不是眼神儿不太好。
三人又一起往下看内容:“传者论理财之有要,得其要而常裕焉。夫财生于勤,而匮于侈也。先之以勤,而复继之以俭,财不有余裕哉?……”
首句念完已觉不错,再看承题更是惊艳。
桂提学只觉自己等待半天,终于没白等,连连赞道:“妙极!夫财生于勤而匮于侈也,一句包尽题意!”
说完暗自赞叹,迫不及待往下读去。
“……此所以谓之大道也。
大传之意曰∶君子有平天下之责,则财之理也固有所不讳;而有公天下之心,则财之生也亦有所不私……”
先不说内容,单看格式句子,齐鸢中间四句用四比分做,末句改为用二比,格局看似自然天成,实则是化工之做,更为难得的是浑融纯雅,格清气平,令人诵读三遍犹不过瘾。
当然何进的也不错。何进是中间做二比,末句便改为了四小比,格局亦有浑然天成之意。
俩人的答卷都是上乘佳作,
洪知县惊讶于齐鸢的答题,这答题……他也不得不承认,是优于何进的。
怎么可能?齐鸢难道是个不世出的天才?这也太成迷了吧!
洪知县久久不能回神。幸好何教谕还不忘问:“依大宗师所见,何进与齐鸢的制艺,谁的更好?”
桂提学笑道:“自然都好。只不过与齐鸢所做相比,刚刚何进的‘夫天下未尝无财’之句,恐怕流于宽泛松散,不切实际啊!当然,何进的制艺也并非俗品,若非有齐鸢在此,何进必是案首无疑。”
言下之意,当下何进已经危险了。
洪知县微微色变,然而他不得不承认,还是大宗师的眼光独到老辣,俩人相比,齐鸢的文章的确略高一筹。
但是另一篇就不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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