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德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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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第1页）

序

嘉禾三年，友人程怀古为兖海观察使所识，辟为巡官。四年，转镇泾州，与仆会于鲁山。彼零落蜗庐，聊以自慊。怀古愤然，欲割席而去。仆喟然笑曰：“十二年应书判不第，十年投刺不中，丈夫生于世，卿使我何为？”怀古曰：“君子俟命，终在图南。现下未施，深远敢废？且人群贤而非群鸟兽，尔远世独立，衆人安知哉？”烛影昏昏。仆立拜之。怀古曰：“馀与掌书记楼贻周素来交好。其人博学，乃前朝大儒楼元绫之后。有一妹当龄，馀行时谨托姻援。”对曰：“敢以礼请。”

于是通婚书，备六礼，共结镜钮以成。亲宾宵分既出，见星点照户前，仆不胜慨：“枕上十年秋月冷，今朝入梦画阁春。”新妇忽语：“佳于庭前催妆诗也。”仆因问。竟自下床，则则视馀。又旋回其上，脱履摇足，宜笑曰：“楼傢世为史学，吾当亦有文藻。”

及后年，携妻归宁。与外舅对弈，至百手惜败。外舅曰：“汝碁本高，然不思争之。诗云：惴惴小心，如临于谷。过犹诚不及也。”妻曰：“妾闻人莫知之良马，唯伯乐可使其长鸣。”外舅悦然。时在史职，韩王监修，因召馀问对。未几，入为僚佐。

显章元年，天子制诏。仆庸陋得王举，试于殿廷。中第三等，超授左拾遗，俄领修撰。

既蒙国恩，未敢一日懈怠。兢兢业业，竟致殗殜。逢旬假，与妻出游。适初春，微风宛转，细枝青绿如云。妻观曰：“文史之道，乃与种树无异。”仆不明，遂求教。妻曰：“凡树者，本根，其一也；叶华，亦其一也。以此之理，移乎于文，莫不如一。为人立传，率要其事，亦载其言。览其言，知其性。寿方几何，蔚然成壮。以是木孳之有数，而叶密之无穷也。”仆笑云：“非也。去常事，著其系于政者，乃文史之道。”辩论不下，妻负气曰：“若我执笔，必析其事、其文、其言、其故。后人得见，如随前人之一生。”仆拱手曰：“请先生倾洒江海耳。”

后直史馆，适修“前朝世宗实录”三百卷。夜归傢，口述所成。妻每嗟叹：“世宗之所以成霸业，盖明文皇后之功，无所与让。”寻不释卷，博采访闻，自春及冬，与仆合著“帝后本纪”一文。

明化三年

明文圣德皇后沉氏，讳嫽，台州参军恒让第二女也。母曰京兆少尹王积女。

景宗明化三年六月廿二乙巳，时恒让调补杭州司马途中，次于驿所，王氏将娩。有僧自立门外祈福，恒让欲齎之。僧曰：“自然之理，本不因我。因缘如电，有去无来。”不受，乃去。

六月廿三丙午质明，后生。体肤红润，胎发垂过颈。时园内鸟雀枝头跃舞，杂杂一片，形如奔日。故唤为雀娘。

七月，月满日。杭州褚氏善相面，往来官宦傢。刺史使相之，恒让拒曰：“命，天定也。小女愚鲁，不奢贵相，唯愿顺遂而已。”

十月十五丁酉望，雀娘于榻戏弄笔。王氏试置纸于前，乃乱涂满纸，成草书“敕”字。语之恒让，秘以为奇。

四年三月，恒让丁母忧，归长安。长兄左卫将军恒良见雀娘，甚爱之，谓恒让曰：“汝且定长安，时时得见。”

明化四年

世宗至尧神武大明孝皇帝，武氏，讳成祁。太宗弘文皇帝之孙，郑王骞第四子也。郑王，景宗之胞弟也。

四年五月初五生，母媵人萧氏。王以俗忌，又不忍溺，有所难。萧氏流涕劝曰：“尊极王孙，何至于此？”王曰：“朝为王，夕为囚。纵观前者，不绝累累。”

初，景宗为楚王，独与王相亲。敬德太子暴亡，吴王赞有贵气，太宗渐爱重之。时黄门侍郎冯安迁、礼部尚书窦谌继摄赞府事，赂遗朝臣，自立朋党。安迁，故太子太师、陈国忠武公适道之弟，初隐箕山，建成元年入仕。

由是景宗不安。昭寿八年三月初七丙戌，诸王从上猎于邙山之阳。左右从者尾在仗后。日昏林黑，景宗阴遣王与心腹张涣，逼赞落马，蹄踏致死，因传呼：“王坠马！”上惊，御医接踵而视。吴王既绝，九年景宗拜司徒、荆州大都督。十年太宗崩，景宗践祚。拜王为左武候大将军，遥领幽州都督，实封满千户。内侍张涣特赐服紫。安迁以其兄功，免死，配流岭外。馀者尽诛。次年改元明化。

明化元年二月十五壬午望，尚书右仆射、梁国公徐素乞骸骨。素，前朝柱国大将军崇之子，太宗之重臣，敬德太子之舅也。景宗不许，语素曰：“王业艰难，请公为我谋之。”十一月初八庚子，拜开府仪同三司。凡有疾，上敕遣名医就疗。二年九月又上书。念其年老，乃下敕曰：“仆射国之重器，不可琐碎劳形。但日一至省，裁论大事。”

素之子膺曰：“天子所优崇，能士多出自吾傢门下，何为忧惧邪？”素曰：“繁冀、韦僧演在楚府十馀年，良佐之材，奉事端谨，至今位下。木实繁者，披枝害心。若不我抑，汝将无全身矣。”又谓奴曰：“小儿短视，恐衰败我傢。”其时频有赠贿，素悉散堂下，曰：“岂为他人暂守之？”

繁冀者，北平人也。其父超，尝事北平县伯孟暕傢，与夫人王氏蕙女通，生键、冀二子。蕙女者，景宗母、文德太后之从母昆娣也。冀初从孟姓。及壮大，性果毅，身长七尺，疏眉目。王氏甚爱之。年二十，解褐楚王府执乘。建成四年三月，山南道旱。五月，南漳人黄瑛聚衆反。十三辛巳，攻襄阳，杀刺史李嵩。北上，并屠谷城、新野二县。六月十九丁巳，至邓州。时景宗出镇，瑛以锐攻之。冀帅百骑出战，大破，临阵斩瑛。寇衆溃散，追斩千馀级。渐蒙恩遇，累除卫将军。更为父姓。及景宗即位，拜右卫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