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旒珠碰撞出的细碎声响在这大殿内格外清晰,转眼,拖沓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丹墀上的母女,一个侧身,一个抬眸,目光齐聚来者身上。
秦妙姝到底稚嫩些,眼底的敌意快要藏不住了。
沈崇年面不改色地行礼:“拜见太后、弘安殿下。”
裴音怜上前一步,挡在女儿身前,眉眼含笑:“朝会还有一个时辰,沈大人这般着急,可是有要事陈报。”
“娘娘,微臣接报,辽东兵马已迫近修门。照例,任何人都不得率兵进都城,唐大人这般,可是得了您的调令?”沈崇年微抬眼,“若是无调令,她又是安的什么心?”
此话一出,秦妙姝面露忧色,下意识牵住母亲宽大的衣袖。她轻轻说了许多话,想要熄兵止戈,全被裴太后忽视了。
沈崇年仍在说话,在对话里探寻有用的消息。
这兵显然不可能是裴太后调的,他这般问就是要从裴音怜嘴里套出话,将唐笙钉死在谋反的耻辱柱上,顺理成章地调集兵马剿灭逆贼。不然,他策反的那些个兵官没由头地出兵,事后容易被被裴音怜倒打一耙,致使他数十年来的心血付诸东流。
“她带了多少人。”袖袍宽大,裴音怜负手牵住女儿的动作被遮掩了。
这还是阿狸下山来头次牵她,裴音怜鼻腔发酸,面色依旧从容。
“数万人。”沈崇年即答。
“叫裴闵带上三营军士去,关闭京畿诸门,立即戒严。”裴音怜语调果决,“有可疑人等一概捉拿。”
沈崇年须髯动了动,在心中冷哼了声。
这样要紧的关头,裴音怜还是将兵权放在了那个不争气的裴少将军手中,可见裴家是真的无人了——他自然知道裴音怜此举是在防范他,可裴音怜也不知,裴闵早就被身边的属官架空了,真要碰上大事,一点儿也不抵用。
“太后,唐笙带的可是黑水营的精兵,光是上三营,怕是不够用呐。”沈崇年低低道,“依臣所见,临近都司同禁军空余兵力也都该调集起来。”
“都调集起来,拱卫内城。”裴音怜思忖了片刻,“交由裴闵全权指挥。”
“是。”沈崇年领命。
如此一来,他捏着的那些人,也都加了进来。
“太后,如今这时局,若令唐笙一派占了上风,实非益事。”沈崇年咬重了“一派”二字,言下之意,即是催促太后尽快处置女帝及女帝一党。
裴音怜未应声。
皇亲国戚动真格的,他们这些外臣更当稳坐高台,收起渔翁利了。
沈崇年从大殿出来,对小厮耳语道:“告诉他们,随着战局动向出力,待我军令。”
不出所料,今日嗣君就能在大行皇帝灵前即位,若是二殿下未曾顺利即位,他也已赢一步棋,留好了后手,如有不测,也有退路可行。
长须微动,沈崇年压下笑意入轿歇息,静待时机。
远处,偏殿侧门走出一队宫娥,朝宣室殿的方向匆忙行进。
*
辽东军士高举着勤王的旗号,凡是有女卫监军的营地或是城楼,唐笙全都畅通无阻。临近京师内城,唐笙遇到了第一波抵抗。
宣室殿有一幅常年收卷的舆图,京师的布防图和各营驻扎位置唐笙都曾在图上见过。秦玅观先前想要打消她去辽东的意愿,以京师为例,同她分析过这些治军门路。
眼下,唐笙脑海里的画面帮了大忙。她回忆起舆图,很快判断出了守军将会从那个方向冲出,会从哪里切断骑兵队列。
她将兵力分作了四股,两股阻击侧翼来敌人,一股佯攻西直门,另一股作为主力,随她攻入禁宫。后续跟进的步军则负责包抄达官贵人居住的北阙和宣直街,以及增援中路主力。
今日注定要见血了。
自她率兵矫诏回京,便注定要背负骂名。
过去弹劾唐家人和刻意针对秦玅观阻止女子执政的联名折子成了生死簿,手握判官笔的唐笙先涂掉了这些包藏祸心者的名姓。
碾死这些臭虫,秦玅观下边的路就会好走许多,她也能在相对宽松的环境里好好养病,等待大展宏图的机遇。
落个权奸的名号遗臭万年已是最轻的,但最重也不过是死无全尸。死即死耳,既无近亲,亦无挚友,她死得其所。
袍服和铁甲已干,唐笙额前的碎发随风飘扬,鼻尖反倒蒙上了一层薄汗。
刀柄有些湿滑,唐笙将缰绳缠得更紧了,压得青筋凸起,指尖泛白。
她语调淡漠:“若遇抵抗,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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