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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规闻言轻笑道,“三伏近半,崔长史的老毛病当然开始发作了,昨日已向我告病,少卿若想找他,可得快些,慢一步,人就跑了。”
裴晏微微抬眉,摇头失笑。
“多谢使君提醒,他跑不了。”
马车出城没多远,身后一阵快马疾驰赶来,绕行于前。
拉车的马匹受惊,崔潜在车舆中猛地一仰,头磕在木板上,叱骂着探身向外,见着秦攸,心下暗道不妙。
秦攸下马上前,恭敬道:“裴少卿有令,请崔长史过府一叙。”
“我旧疾发作,日前已与李刺史告病,回乡间休养,恐怕帮不上裴少卿的忙。”
秦攸不卑不亢:“那也请崔长史随我走一趟,亲自与裴少卿说。”
崔潜一时语塞,抬眼又见秦攸身后那几张熟脸都抿笑着右手紧握刀柄,心知这是先礼后兵之道,只得拂袖随秦攸回城。
说是过府一叙,他却被秦攸带进了江夏县衙。
裴晏端坐堂前品着茶,见他来也未起身,只抬眼一扫,拿出一册扬手欲扔下来,半空中顿了顿,轻置于案前。
“堂舅看看这个。”
崔潜眼皮猛跳,他上回听这声堂舅便是吃足了苦头受够了气,裴晏反正六亲不认,这门远亲他不攀也罢。
心头骂着,但也耐着性子上前拿起册页翻看,这一看,眼皮跳得更猛了。
这上头全是湓口城中抓住的海寇证词,十数人,在陶昉的别苑里给逮个正着。众口一词,说这是陶昉主动赠与他们二当家,好躲避周昌嗣的搜捕。
往后翻,还有陶府一应侍从的证词,高严那儿搜出来的往来账目,陶昉所藏那些名家书画都一一有了来由。
可谓是铁证如山。
裴晏见崔潜神色剧变,忍笑道:“听闻堂舅每年都要去寻阳避暑。”
崔潜顿时哑然,裴晏似笑非笑地,他拿不准这究竟是试探还是劝诫,表面镇定道:“我与陶公一见如故,但平素只谈些书画之道,此事……我还真不知情。”
“堂舅放心,陶郡守也是急于为李刺史筑渠修堰筹钱,这才遭奸人蒙骗,他已捐出大半家财,算是将功补过,这些口供我也就是留作纪念,并无他用。但纸包不住火,难免别人不作文章,堂舅往后还是少与之往来,省得惹祸上身。”
崔潜愕然,但见裴晏似没有要硬拉他下水的意思,暗暗松了口气,“多谢少卿提醒。”
裴晏面露微笑,话锋一转,图穷匕见,“寻阳既然去不成了,不知堂舅可还有别的地方养病?青州,扬州……或者西安州?”
崔潜倒吸一口气,抿唇不语。
青州属梁王,西安州归武王,扬州则依附吴王,裴晏这是在逼他表态,他偷偷瞥了眼退到堂外的秦攸。
几日前,随着益州战事而来的不仅有送入州府的邸报,也有两封送到他长史府的书函。梁王送了副字画,托物言志,武王则赠了把宝刀,既拉拢,又威胁。
此二人在江州无人,与其千里迢迢地强行安插自己人,不如先拉拢崔潜,至少扳倒李规后,不能让吴王的人又坐上来。
“易理有云,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然福兮祸所伏,堂舅若早早下注,失了底牌,易成众矢之的。倒不如留在江州,静观其变,你说对吧?”
崔潜总算听明白裴晏的意思了,他本也是想装病躲上一段时间,遂应道:“裴少卿所言极是。”
裴晏抿了半晌也没喝完的茶一口饮尽,满意地看向秦攸。
“送崔长史回府,留两个人伺候,万一有什么急事,也好帮衬着。”
秦攸了然应下,一招手,两名太子卫率上前来,熟得不能再熟的两张脸朝他谄笑作揖:“崔大人,请。”
崔潜回看了眼裴晏,见他垂眸细细理着那本册子,装模作样,满肚子怨气只能往回咽。
崔潜一走,秦攸上前奏报另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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