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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艰难地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放弃称呼,只是说:“我看到你们用卡里的钱了,你们……”
“阿遇,我们有钱的。”陈母急切地解释,“我的店还开着,搬了新地方,你爸有退休金,前两个月是、是转不过来了,现在他稳定下来了,以后不会拿你的钱的。”
陈遇想说我不缺钱,陈母又说:“拆迁你也有份的,等到礼拜一,他们肯定又来找,妈把字签了,等钱到账,也给你打到卡里。”
“不用。”
“要的,存着,以后有事可以应急。”
陈遇没反驳,静静看着她,看着她丝丝缕缕的白发,看着她眼角洇着泪的皱纹,看着她絮絮叨叨地安排拆迁赔偿款。
他曾经以为再见面,他一定会质问他们为什么不信他,为什么要送他去那样的地方,这么多年有没有后悔过。
现在见到了,他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就像他很难去要求陌生人为他做什么,十几年的时间,陈遇快要认不出她了,路上遇见都会主动提供帮助的人,他说不出什么强硬的话。
陈母说完,又小心翼翼地问:“再吃一点吧?”
“妈去买排骨,给你做糖醋排骨,你不是最爱吃糖醋排骨了吗?”
陈遇恍惚了一下,原来他从前也喜欢吃糖醋排骨。
“不了,我,”他看了眼孟廷川,“我们还有事要办,就是顺道回来看看,以后、以后我再来看你们。”
陈母擦了一下眼泪:“好,好,你大了,正事要紧,妈妈新店开在……”
屋内有东西落的声音,他们都看过去,陈母说:“你爸。”
她匆匆往里走,过一会儿,又推着轮椅重新出现在视野中,陈父靠在轮椅上,含糊不清地说了几句话,陈遇没有听懂,陈母附耳过去听,又开始擦眼泪。
“对,是阿遇。”
“他回来了。”
“不留下,孩子有事,他说以后再来。”
她抬头看了眼陈遇,勉强扯出个笑来:“你爸之前脑出血,现在没事了,医生说会慢慢恢复的。”
陈父靠在轮椅上,手指着陈遇卧室的方向,啊了两声,陈母说:“好,我去拿。”
她起身离开,留下轮椅上的陈父,陈遇隔着昏暗的玄关和他对视,他仰头靠在轮椅上,似乎不太能支起脖子,斜着眼看过来,嘴巴张张合合,发出含含糊糊的声音,陈遇依旧听不清。
过了一会儿,陈母出来,他却不说话了,闭上眼,没有再看他们。
陈母说:“你爸给你领回来的,高中毕业证书。”
他们最终也没有在家里吃饭,孟廷川拿着毕业证书,领着陈遇回到宾馆。
关上门,陈遇主动搂着他亲,辗转着倒在床上,过一会儿,孟廷川放开他,擦过他的眼角:“阿遇,你这样对我不公平。”
“什么?”陈遇有点没反应过来。
“你不能把我当做你发泄情绪的工具。”
“我不、”陈遇下意识要反驳,然后发现他好像真的有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但是我真的想和你亲近,去燕城找你是因为想你,和你做也是……”
“我知道。”孟廷川亲了亲他,揽着他,“在想什么?可以说出来。”
陈遇沉默了一会儿:“我没想到他们现在是这样的。”
当年说一不二掌控一切的人,坐在轮椅上说不清话,总是给自己做裙子的人穿着暗色的衣服头发花
白。
他们都老了。
这是当然的,陈遇自己也三十多了,他们总要老的。但是在陈遇的设想中,他们应该是像黄女士和林老师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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