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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相逢少年时第三十四章收药（第1页）

（三十四）收药

东芝说道，“陈药供说得哪里话，我不过是闲来打个下手，过去多亏您帮助，我爹才能吃上药”。两人寒暄着进了屋。东芝说明来意，拿出两盒茶叶，放在桌上，轻声说，“过去多得您帮助，一直不敢忘恩；今日第一次承办差事，万不能出错的，还请您多多帮助。这是我一点点心意，虽然不成敬意，还请您别嫌弃”。陈药供推辞：“二头你说这话就见外了，我哪里帮到你什么，都是你帮我的多，你爹吃药也都是给了钱的，你真是言重了。这茶叶太珍贵了，我可不敢收”。东芝笑道：“您别推辞了，明日还要仰仗您指点。今天先过来知会一声，省得明日紧张。这是我此次需采买的单子，您看看可都齐全，还有什么，明日再商量”。说完起身告辞。

再回到家里，进了屋，爹娘和小弟都在屋里等着。东芝看了看大哥的房门，低声问父亲：“爹，我的事情，大嫂知道吗？”爹说道，“除了咱们五个，再没有人知道的。你大嫂若是知道，全村也就都知道了。你说话时注意些”。东芝便说，“看来你们还是在意的。我倒不觉得如何，做都做了，也没什么可怕的了”。娘拉着他的手，问道，“二头，你可还好，有没有受气？”他回道，“也还好，没有打骂过，也不曾受过气，爹娘也看到了，我如今过得还可以，你们别担心”。

说完，拿过柜上的东西，说道，“这是来时我妻主给整理的，这两包虽是旧衣，但比咱们平时穿的要好很多，女式的娘和大嫂平时穿，男式的不多，我平时干活时也要穿一些的，剩下的看身量，大哥和三弟看着穿吧。这是风干的豕腿肉，是她特意去买的，你们用来改善生活。还有一盒茶叶，留着以后三弟娶亲时用”。三头悄声说，“看来你主家对你不错”。

东芝点头，“确实都对我很好。爹，你先前倒是说错了，大哥不行的，除了做事，还要读书学医的，大哥最不爱这些的”。三头也说，“那我也不行，我也不爱，更受不了整日要规规矩矩的”。东芝笑道“不到那种时候，自然觉得不行的，真到了那种境地，自是会规矩的。主家是很重规矩的。”

他爹此时终是又开口道，“是爹没本事，亏了你了”。东芝知道，爹能说出这句话，非常的不易，急忙回道：“爹您说的哪里话，爹娘养我这么大，今后都不能身边尽孝了。我哪里亏了呢，如今看来怕是赚了”。

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又问道，“那些钱，可都花了，还有没有剩余？”爹说道，“给你大哥娶亲花了一些，如今三头的亲事也定了，定亲花了一部分，是邻村的女子，比他大一岁，想着再过两年成亲，还得至少再花一半。剩下的，除了还债，还买了二亩薄田，也没剩多少了”。东芝便劝父亲，“爹，趁着还有些，在东边空地上再起一间新屋吧，不然三头娶亲也没地方住。我也就这点本事了，不能再帮衬什么了”。娘抹了下眼角，“就这也多亏你了，不然别说娶媳妇了，恐怕早就饿死了”。爹不满地说，“就你话多，哪至于就饿死了”！娘也回嘴道：“你就是嘴硬”！眼看着他们又要起争端，东芝赶紧岔开，问大嫂几个月了，岳家可还好相处，这才揭过去。虽然知道他们并不关心，也还是说道：“爹，娘，再过两三个月，大哥也要有子侄了，虽说与田家无关，但也终归是我的孩子”。几人挤在一张破床上，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次日一早，东芝便早早去看药材，大哥昨日不方便过去，便陪着出门。东芝对大哥说：“大哥，父亲脾气倔身体也不好，娘也做不了主，三头还未成亲，家里的事你该出头时就要做主了。我昨日和爹说了，趁着农闲，尽快起间新屋吧，不然三头也无法娶亲的”。说着从身上掏出一个荷包，“大哥，你帮我买些山货吧，价钱贵些无妨，要品质好的。我出来一趟，总不好空手回去，真想再去山里转转，可第一次做事，不能有偏差，得事事盯着。此外，你也多留心些，看看能否再谋点其他事做，只是种地，一旦有灾荒，便连吃饭也不易了”。大哥看着他说道：“二头，说起来，是我对不住你，若不是你，我不可能娶到你大嫂；你长大了，也变了”。他苦笑道：“大哥，如何能不变呢，你也知道我过去后的身份的，还像在家时一样怎么可能呢”。大哥道：“苦了你了”。他说道：“干什么能不苦呢？大家都是苦的”。

大哥终于握着他的手，充满愧疚地问：“你，过得好吗？他们对你可好？”

他回道：“很好，可也不是平白就能好的，总得自己事事做到，做好，事事做到前面，也得时时牢记自己的身份。大哥，你不要学父亲，要对大嫂好些，只有你对人家好，人家才能真心待你。家里以后就靠你了，我也很快就要有孩子了，以后怕是很难再回来了”。也只有和大哥，他能说点自己的境况，可也不能说太多。

两人说着分了手，东芝去检验药材。幸亏过去常来帮忙，对于药材的品相、品质和分类都清楚，便一一过目，看着过秤。陈药供也十分厚道，都是提供的相应等级里品质最优的，验秤装妥，东芝又说：“陈药供，有没有一些品相不好的但药效也不差的，就像平日乡民们吃的那些，我东家有个医馆，平日里给乡民看病用的都是实惠的药”。陈药供道：“张先生东家啊，去年来过，我见过，人很好，长得端方为人也公正，不像其他药商，总是想用最低的价买最好的药。你跟着东家好好干吧，不会错的”。东芝才知道原来去年父亲是亲自来考察过他的，并不只是张先生看好他，看来父亲对他还是满意的，不然不会在年前顾家已经和别人议亲了，自己忽然又说愿意时，就同意让自己入赘了，如果自己没有再遇到张先生，便是错过了。他真的应该庆幸，这也是冥冥中注定他和顾家有缘，和妻主有缘吧。陈药供自是提供了，给的价钱也极低，东芝亲尝了甘辛等几味药，便采买了一些，对药供说道，“既是生意，也不能亏了您，我在您给的价钱上再加半成，这也是我的最大权限了”。

“既然你公道，爽性我再给你看看这几个高品”，陈药供说着去里间拿出两个小盒子，打开其中一个，伸到东芝眼前：“这是我本家猎户春天打到一只香麝，也是运气好，麝香没毁，很完整”；接着又打开另一只盒子，“这是隔壁村采药人采到的两株皮斛，虽然品相不是上佳，但药效绝对一流，你也知道皮斛的生长环境，采药人为此还受了伤，我就多给了些钱；前些日子有两个药商想要，但压价压得厉害，我一生气就没出。不知你东家收不收高品？”东芝看了看匣中药品，问道，“不知您给什么价位？”陈药供说：“我就按那个药商给的价，就是便宜，也不能便宜了别人”。听了价钱，东芝说：“我不能让您吃亏，做生意需得双方合适。但我能做的主不多，只能再加一成。回去我会禀明东家，此后您再有高品，可先写信到东家的药铺，你们直接商定”。心内庆幸，幸亏把私房都带出来了，不然父亲给的机动是不够的了。

封好所有的药材，因怕有疏漏，他今晚不敢回家去住了，便住在了库房，整理好药材，又请陈药供帮忙，雇了一辆载量不大的小马车，明日运到村口。

晚上大哥来库房给他送山货，是一些质量极好的黑耳和几种野菌，干品居多，也有刚采的新鲜的茸蕈羊肚和松茸松露，山里并不稀奇，却是富人餐桌上的美味。嗅到新鲜的菌类的清香，他好像听见那山间树林的风又从他心底吹过去，卷走了他的过往时光，什么都未曾留下。终究是无法再去他想念的山林里了，也只有在梦中，重温那份自由随性了。他也很想再回家里住一晚，虽然寒酸拥挤，但是心里还是感到亲切，但他害怕失误，世间的事很难两全，不必为了贪图一时的享受让自己陷入不利的境地。大哥明白了他的不易，知道了他是怎样的小心翼翼，纵然是外表看起来光鲜，但内里怎样的克制只有弟弟自己知晓。本来能回来一次就不容易，却因为不敢出差错不能再回家去，只与爹娘匆匆一面，确实如他所言，即便是主家待他好，他也得自己做到极致才行。东芝谢过大哥，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他说道：“既然父亲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就尽量少出现吧，不然，见到的人多了，总会走漏风声的”。大哥又给他带了爹的话：做人要懂感恩，要好好侍奉主家，家里一切都好，不要再惦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