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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块一碗面,先付钱。”平静的话截断咋咋呼呼的指责。
“20?”宋吉祥瞪眼拍桌,“你这是黑店吗,街面上开的漂亮国牛肉面才12一碗!”
唰,方元从记账本上撕下一张纸,靠着醋瓶立在桌面上。宋吉祥借着灯光去看,字迹端秀流美,内容邪恶下流:面10元,深夜服务费5元,精神损失费5元。
“吃就付款,不吃走人。”方元撂下话,转身进了厨房。
宋吉祥咬牙切齿,趴在厨房往里探了一个脑袋:“我好歹是你领导,你就不怕明天丢了工作?”
方元正在煮面,分神看过来一眼。沿着门橼探着两个脑袋,上人下狗,有些滑稽。
蓦地,他没忍住笑,淡淡的勾起唇角,不禁莞尔。
狭小斗室,雾气氤氲,白净素淡的男生展颜一笑,像深幕天际的启明星,又像荆棘路上偶遇的蒲草,柔软灿然,看呆了一人一狗。
“还吃吗?”方元的笑来去匆匆,转瞬已不见踪影。
宋吉祥也收起瞬间的木楞,低声应了一句:“吃。”
脑袋缩回去,他掏出手机扫了40元钱。
一会儿,面上来了。满满登登三大碗,大头的用一次性塑料盒装着,放在了地上。
刚才的笑容余威仍在,令宋吉祥的战斗力略显孱弱。
“你也没吃?”他问。
“嗯。”方元坐了厅中离宋吉祥最远的那张桌子,掰开一双一次性筷子开始吃面,期间他点开了手机,密密麻麻的文字映在了镜片上。
宋吉祥和大头都饿坏了,比着干饭。须臾,半碗面下肚,肚子有了底,宋吉祥摸出一根咬在嘴里。
“有火吗?”他问。
“没有。”半刻停顿都无,方元接得顺口。
“这不这儿呢吗。”宋吉祥抬起屁股窜到方元对面,从空着的烟灰缸里拿起一个塑料打火机。
他屁股沉,坐下就不走了,也没点烟,欠兮兮的数落人:“小白脸,你说你怎么干什么服务态度都这么不好,谁雇你当伙计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也就是我心善,见不得你可怜兮兮的样子。”他趴桌探身,略略欠起屁股,“欸,你家是不是条件不好啊?母亲有病?下有幼妹?还是父亲好赌,欠下巨债?”
啪!劣质的木头筷子放在碗沿上,方元掀起眼皮:“我,母亲没病,父不好赌,弟妹确实多,但不需要我养,我只是烦透了那个家,不想回去,在这里做晚工,有钱赚有地方睡觉,而且第二天也不会耽误上早工,我今年18,精力旺盛,不笑不是因为服务意识差,只是不想笑,日子够操蛋了,还笑什么笑!”
常居冷凝的眸中如今装满愤恨,不仅宋吉祥怔愣,方元都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失言。他从未向任何人抱怨过生活与际遇,抱怨无用,不能报复的恨意更是苍白无力,而且没有任何人让他产生过倾诉的欲望,这个小城中的人庸俗、麻木、无知,挣扎在底层的欲望中,灵魂都是灰头土脸的。
可今天...可能是对面的人太烦了,烦到他失了分寸,碎了坚硬的外壳,露出了柔软脆弱的皮肉。
拇指又去刮指节上的硬茧,方元回复平静,冷声:“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宋总?”
以常理推断,对面人应该略显尴尬的回复“没有了”,守礼之人甚至会加上“抱歉”二字。然,宋吉祥在愣怔之后却露出些欣喜之态:“所以,你晚上在这住是吗?”
方元:“......”
“我和大头可不可在这将就一晚啊?”宋吉祥目含企盼,“我们那个筒子楼过道杂物太多,又没灯,我现在回去磕磕碰碰一路非得被人骂死。”
他有些讨好,拾起方元的筷子略有恭敬的递了过去:“要不,就这么定了?”
方元接过筷子,低头吃了口面,又抬眼:“会被骂?”
“嗯。”
唇角勾出弧度,方元轻轻吐出两个字:“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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