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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场还在做,灵堂热闹,灵堂外也热闹。
巧善到十二晚间才再次见到他,人看着沧桑了不少,一脸疲倦,看着灰扑扑的。
她先给他冲一碗热茶,再煮面。
“这里只有粗茶,凑合吃一碗吧。”
“嗯。”
“擀得薄,煮两滚就能吃,很快的。每晚都给你留着呢,总算等到了。另有两个值夜的,胳膊疼得直哎哟,我叫她们睡那边去了,这阵子,个个累得受不住。”
他也累,连说话的力气都不够了,喝完茶就往椅子上一倒。
面煮好了,鼾声也起了。
她将面和鸡蛋都剪碎,把小杌子拖过来,坐在他旁边,用瓷勺舀起来,喊一声喂一口。
吃的时候,他半梦半醒,吃饱以后,反倒不那么困了,睁眼看着她。
她又递一次茶,仍坐回小杌子上,像小时候那样,趴在扶手上同他说话:“要不要洗个头?你躺在春凳上,我给你洗。”
如今不用怕他翻脸,她指着他头顶,直言不讳:“看着有些脏了,还有草屑,孝期能洗头吧?前天夜里,我从头到脚都洗了,实在是……”
好像不太对,她把剩下半句咽了回去。
他实在是太累了,放纵自己享受一回,等她将春凳并好,就照她的吩咐躺上去。脑袋伸出去半个,闭着眼打盹,任她摆布。
她将东西都预备好了再坐下,把他的头发解散,先用手再用梳子,慢慢地梳理,通了头再打湿清洗。她没留指甲,抠起来不痛但很止痒。这一轮清洗过后,只用指腹按揉,把头发打理得服服帖帖,将头皮伺候得舒舒畅畅。淋水又慢又稳,在膝上预备了几块布巾,他的额头耳朵一沾水,她立刻将它们抹去。
这是他头一回不嫌洗头烦人。
他想:就凭这手艺,他也得娶她。
她还会说话,声不高不低,听得清,柔和细腻不刺耳。府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他都知道,不过,经她这么一梳理,没那么烦人了。
她给他擦完了头发,仍旧不让动,在他脖子那垫一块干布巾,脑袋下边还有一块,脚踩木柴抬高腿,用膝盖托住他的头,借烧火棍把小炉子扒过来些,慢慢烘烤发丝。
“你睡吧,一会我叫你。”
他闭着眼说:“重新看风水挖墓,土冻得梆硬,实在费劲。担心出岔子,日夜盯着,三天没睡了。臭吗?”
“不臭。歇好了再洗,一会我再烧一大锅。夜里还要赶着去做事吗?”
他又睡着了,隔了许久才答:“明早去老爷那回话。他搬回江清院,几位少爷也搬了过去,六老爷也住那边。人多眼杂,往后……算了,横竖只这么些天,等他们走了就好了。”
“老太爷他们还要回京城去吗?”
他哼笑道:“那么大的宅子,那么大的城,比这里舒服,比这里体面,自然是要回去的。皇上无情,总还没到废……你干什么!”
她突然停手,头垂下去,跟他的额头交错相抵,又很快退开,把他惊得险些弹起来。他不想吓退她,双手牢牢地扣住春凳的板,强行忍住了。
脸是反的,她没看出他的惊慌,只高兴地说:“没烧,跟我是一样的。”
不是要偷亲吗?
他白高兴一场,恼道:“你的手干什么去了?”
她没听出讥讽,正经解释:“我的手在火上烤过,是热的,摸不准。”
她怕他不信,一面说,一面伸手摸向了他耳后那块秘肉,惹得他一哆嗦。
他咬牙切齿低吼:“你干什么呢!”
“是不是很热乎?”
不光热,还躁得很。
早晚要死在这小混蛋手里。
再留下来洗澡,难保不会发疯,他匆匆离开,去了玉振馆暂歇。
这里四面都住了人,人再多,他也给自己留了个单独的屋子。
这是倒座房最西边的小间,没有炕,只有一张带帐子的小床。他点了蜡烛再躺下去,手先摸到了枕头下。
《玉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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